西市的风裹着腐肉味往领口钻,我裹紧顾昭珩递来的狐裘,靴底碾过结霜的青石板。
相府暗卫的灯笼在前方摇晃,映得废弃皮货铺的朱漆门斑驳如血。
到了。顾昭珩的手指在我腰间虚扶,声音压得低,鲁老三说地窖入口在柜台下第三块砖。
我蹲下身,指甲扣住砖缝一撬。
霉味混着骨渣的腥气地涌出来,春桃举着灯笼凑过来,火光里映出几级青石台阶,台阶上黏着半枚带血的指甲盖——像是有人被拖下去时拼命抓挠留下的。
我先下。顾昭珩按住我的肩,玄色大氅扫过我手背。
我没争,盯着他的靴尖消失在黑暗里,耳中突然炸开老刀的呜咽——是骨语的预警。
地窖比想象中深。
等我踩着顾昭珩的手掌爬下去时,鼻端已漫开浓烈的焦臭。
春桃的灯笼晃了晃,照出满墙剥皮刀,刀刃上结着褐色的痂;墙角一口铁锅,锅底凝着黑黢黢的油块,凑近能闻见头烧糊的苦;最触目的是满地研钵,粗粝的石臼里堆着碎骨渣,有的还沾着没刮净的肉丝。
在那!春桃突然攥紧我的衣袖。
墙角草堆里蜷着个人,灰白头结成毡片,身上的粗布衫看不出原本颜色,怀里紧抱着个粗麻布袋,正一下一下摇晃,喉咙里出含混的哼鸣:不能烧线没织完夫人说,少一根,我就得进去
我蹲到他面前,骨语的抽噎声在耳边炸响。
指尖刚碰到他皲裂的手背,老刀突然尖叫着缩成虾米,麻布口袋地摔在地上,骨粉像雪沫子似的溅起来。
阿兰阿兰的腿骨还没磨细!他瞪着充血的眼睛抓我的裙角,指甲缝里全是骨渣,每年七月七送七具新尸火化工老马接应骨髓取油,筋络泡药熬七日夜成丝最后一道工序要在活人面前纺听她们哭,线才镇得住命
春桃地哭出声,跪下来替我擦裙角的骨粉:小姐,她们连死后都不安生我攥紧老刀的手腕,他掌心的茧硬得硌人,指节上有道深可见骨的疤——是长期磨骨被石臼硌的。
老刀。我压低声音,你是王家旧仆?
他突然安静下来,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咧开嘴笑:小姐记得?
我给夫人绣过并蒂莲后来后来夫人说我手太笨,把我关进这地窖说只要磨够十万根骨线,就放我回家看小孙女儿
我喉头紧。
系统面板在眼前浮动,骨语的冷却时间只剩三分钟。
顾昭珩蹲下来,用帕子裹住老刀的手:你小孙女儿叫招娣,对吧?
三年前得天花没了。
老刀的笑僵在脸上,突然像被抽走了脊梁,瘫在草堆里呜呜哭:夫人说说招娣还活着只要我磨线她就给招娣治病
带他走。我站起身,指甲掐进掌心,送靖王府,找稳婆给他看手。
春桃抹着眼泪去扶老刀,暗卫抬来软轿。
我盯着地上那袋骨粉,突然弯腰捡起一截未磨细的腿骨——骨头上有半枚月牙形的咬痕,是被活人啃的。
留一卷完整的线。我对顾昭珩说,藏在我书房暗匣里。
他挑眉:引王氏上钩?
她以为骨线是她的命。我把腿骨塞进袖中,我要让她自己把命送过来。
两日后的深夜,书房外的梧桐叶沙沙响。
我靠在妆台前翻账本,耳中突然传来棉絮摩擦的轻响——是影线结界触的动静。
春桃端着参茶的手一抖,茶盏磕在案上: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