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踏进沈家宗祠时,天色正灰。
风从檐角穿过,卷着香炉里未燃尽的残灰,在空中打了个旋,又落回冰冷的地砖上。
三日来,“庶者当兴”四字如瘟疫蔓延,贴满京城坊墙,七家寒门士子联名上书礼部,要求重审天下嫡庶谱系。
朝野震动,百官噤声,连一向稳坐中立的太傅都闭门谢客,称病不出。
而此刻,沈家宗祠前却跪满了人。
沈清瑶披麻戴孝,跪在“贞静”匾额之下,脸上泪痕未干,声音哽咽:“姐姐陷害表妹、勾结靖王谋逆,早已不配享沈氏香火!若让她继续玷污祖宗牌位,九泉之下的父亲该如何安眠?”
她哭得极惨,仿佛我真的杀了她亲娘。
可我知道,她的眼泪比纸还薄,风一吹就破。
族老们低头不语,手中拐杖拄地,目光躲闪。
父亲站在最前方,玉圭紧握在掌心,指节泛白,青筋暴起,却始终没有开口。
他是当朝宰相,权倾朝野,可在这座宗祠里,他也不过是个被规矩束缚的儿子、被血脉压弯脊梁的父亲。
我站在门槛外,银茧在心口微微跳动,像一根细线缠绕着心脏,随时准备收紧。
【检测到高浓度怨念波动,源自地底三丈。】
系统提示音在我脑海中响起,冰冷而清晰。
我缓缓迈步,裙裾拂过门槛,踏上那块曾埋葬无数秘密的青石地。
每一步落下,脚下仿佛有无数低语自缝隙中渗出——那是被遗忘的名字,是未曾录入族谱的魂魄,是三百年前就开始腐烂的真相。
我走到那块裂开的“嫡庶碑”前,指尖轻轻抚过裂缝。
刹那间,“察言观色”自动触。
一道半透明的数据流在视野边缘闪过:
【残留气息分析中……沉水香(浓度),腐土味(),另含微量朱砂与骨灰混合物】
沉水香——王氏最爱用的熏香。
她竟敢在祖宗之地行此邪术?
我蹲下身,指甲抠入砖缝,冷声道:“你们争的是血脉真伪?可曾问过这块地,埋了多少被掩埋的名字?”
无人应答。
只有风吹幡动,烛火摇曳,映得碑文忽明忽暗,仿佛那些字也在挣扎着声。
我不再犹豫,咬破中指,将一滴血滴落在青砖之上。
血珠滚落,渗入缝隙的瞬间——
【‘溯忆之瞳’激活,可短暂回溯物体承载的记忆。
持续时间:o秒。】
眼前骤然一黑。
再睁眼时,我已不在宗祠。
暴雨倾盆,雷鸣电闪。
我站在三百年前的同一片土地上,看见一名衣衫褴褛的婢女抱着襁褓跪在雨中,丝贴在脸上,浑身湿透,嘴唇青紫。
她一遍遍叩,额头撞在石阶上,血混着雨水流淌。
“求族老开恩!孩子是老爷亲骨肉,有胎记为证!只求录入旁支,留个名字……留个名字啊!”
族老端坐祠堂高台,面无表情:“贱婢私通主家,诞下孽种,本该沉塘。念你侍奉多年,赐你全尸,退下。”
婢女嘶吼:“这不是孽种!他是嫡长孙!夫人难产那夜,孩子被人抱走调换——真正的公子如今流落在外,而你们供奉的这位,是奴仆之子!”
话音未落,两名壮仆冲出,将她拖走。
婴儿头撞石阶,出一声闷响,鲜血溅上“贞静”匾额,染红了最后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