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教一则,便有个被拐来的小丫头从柴房或马厩里寻来,蹲在廊下听,等小芽说完我懂了,她们眉心的黑丝便跟着断开。
第七日清晨,我带小芽重返废尼庵地窟。
断舌僧的虚影早等在梁上,喉间缠着褪色的布条,只露出一双冷得像淬过冰的眼睛。
他的声音直接钻进我脑子里:你已触言之道真谛——言语非为刺人之刃,乃护心之甲。
我蹲下来,替小芽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
地窟里的腐气比往日淡了些,草茎全蔫巴巴地趴在地上,像堆晒干的稻草。
现在,我指着母株下言婆的蕈伞尸骸,你愿不愿对我说个大谎?
小芽望着那堆黑黢黢的东西,喉结动了动。
她突然攥紧我的手,掌心全是汗:姐姐,要是我说了,是不是就能真的回家?
会的。我摸了摸她顶,等把这些脏东西烧干净,你想去哪儿,我都让人送你。
她深吸一口气,胸脯起伏得像被风吹动的麦浪。
然后她松开我的手,向前走了两步,对着言婆的尸骸大声道:我没种过梦舌草!
那些草是娘娘自己长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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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窟突然震颤起来。
我踉跄两步扶住石壁,看见枯萎的草根正在炸裂,碎成星点黑灰;残存的孢子云本来还赖在半空,此刻却像被撒了把盐的蚂蚁,慌慌张张四处逃散,却被无形的银丝绞成齑粉。
闻香叟跪在地上,老脸涨得通红:心蛊反噬!
它认不出与的区别了!
言婆的残魂从蕈伞里冲出来,黑雾裹着她扭曲的脸,指甲几乎要抓进我的脖子:你们终究还是骗了自己话音未落,黑雾突然散成无数光点,像被风吹散的萤火。
归途上,小芽靠在我怀里睡着了。
她的呼吸很轻,像片落在水面上的叶子。
无念影的虚影不知何时浮现在我身侧,手中捧着一缕极淡的光影——那是段被我遗忘的记忆:
雕花拔步床前,穿月白衫子的妇人握着我的手,指甲盖涂着丹蔻,暖得像团火。
她嘴唇动了动,我听不见声音,却突然想起雪猫的名字——它叫,因为总爱团成毛球。
你忘了她说什么,但我记得。无念影的声音像片羽毛,她说,阿棠要像凤凰,烧得越狠,飞得越高
我望着京城西郊方向。
那里曾是青鸾阁旧址,如今荒草连天。
但就在刚才,一道幽蓝火苗从荒草里窜起来,像支举向天空的箭,久久不灭。
老画师突然跌撞着跑过来,手里举着块青石板残角,上面的血字被雨水冲得模糊,却还能认出四个:凤未烬,火将燃。
我把小芽往怀里拢了拢。风裹着秋意吹过来,吹得她额前碎乱颤。
第二日清晨,我正给小芽梳辫子,院外突然传来沉重的叩门声。
那声音像块石头砸进井里,震得铜盆里的水都荡起涟漪。
小姐,守院门的婆子掀开帘子,脸色白,府门外张屠户披麻戴孝,说要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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