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女沈昭昭,听候大人问话。”
血鹞卫领缓缓转过身。冰冷的铁面在跳跃的火光下反射着幽暗的光泽,面具后那双眼睛,如同寒潭深渊,毫无温度地落在昭昭身上。他的目光极具穿透力,仿佛能剥开皮肉,直视灵魂。他沉默着,没有立即开口,只是用那冰冷的视线,一寸寸地审视着眼前这个刚刚梳洗过、穿着素旧衣裙、身形单薄、看似惊惶无助的少女。
时间在死寂中流淌,只有炭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昭昭自己如雷的心跳。
终于,那金铁摩擦般的声音响起,没有直接问,却抛出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却足以让昭昭血液冻结的问题:
“丽嫔周玉蝶,在掖庭的浣衣局,曾与人提及过一幅画。”
他的声音平铺直叙,听不出任何情绪。
“画上,有一只燕子。”
燕子!
昭昭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被彻底冻结!画上燕子!这指向性太明确了!这分明就是在试探她肩胛上的飞燕胎记!丽嫔…果然在酷刑之下,还是泄露了!血鹞卫…已经知道了!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灌顶,让她四肢百骸都僵硬起来。她几乎能感觉到那冰冷的目光,正死死盯着她肩胛的位置,仿佛要穿透那层薄薄的布料!
怎么办?否认?装傻?还是…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窒息时刻,血鹞卫领冰冷的视线,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她紧攥着的、藏在衣袖下的右手。他的目光在那处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随即,他微微侧身,让开了对着铜火盆的位置。
跳跃的、灼热的火焰,在巨大的铜盆中扭曲燃烧。铜盆光亮的边缘,清晰地倒映出偏厅内昏暗的景象,也倒映出昭昭苍白紧绷的脸——以及她身后墙壁上,那幅猛虎下山图的一个角落。
在那铜盆扭曲的倒影中,昭昭惊恐的眼底,清晰地映出了一行字——那是画上题跋的极小部分,因为角度和火光,在铜盆中形成了一个短暂而清晰的投影:
“…飞燕…镇北…”
飞燕!镇北!
这两个词如同惊雷,在昭昭脑中轰然炸响!这不是巧合!这绝对是血鹞卫领的刻意为之!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你的秘密(飞燕胎记),你的身世(镇北王府),我们都知道了!
他是在逼她现形!逼她崩溃!逼她主动交代!
冷汗瞬间浸透了昭昭的背脊。她死死咬住下唇内侧,用尖锐的疼痛强迫自己保持最后一丝清醒。不能慌!绝对不能慌!他既然用这种方式暗示,而不是直接动手抓人,就说明他们还没有确凿证据!或者…皇帝还有别的考量?
她猛地低下头,避开那铜盆中灼人的倒影和领冰冷刺骨的视线,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声音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恐惧和茫然:“画…燕子?民女…民女不知…民女从未见过丽嫔娘娘…民女只在这佛堂里…什么都不知道…”她将所有情绪都倾注在极致的恐惧和无知上,仿佛被“燕子”和“画”这些毫无关联的词彻底吓懵了。
她攥着银簪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出轻微的咯吱声。簪尖冰冷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麻沸散…如果…如果实在无法转圜…
血鹞卫领沉默地看着她颤抖的肩膀,看着她低垂的、写满惊惶的脸。那冰冷的铁面如同凝固的寒冰,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偏厅内,只剩下炭火爆裂的噼啪声和少女压抑恐惧的、破碎的呼吸。
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
就在昭昭几乎要被这沉重的压力碾碎时,血鹞卫领那冰冷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却不再是追问,而是转向了另一个看似寻常、实则暗藏玄机的问题:
“听闻沈二小姐,略通…岐黄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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