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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晴夜私语（第1页）

更深露重，慈宁宫后殿的暖阁浸在一片近乎凝滞的寂静里。唐薇睡得极不安稳，井下冰冷的触感、怪物黏滑的嘶鸣与太后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眸在梦境中交织翻滚。她猛地惊醒，心跳如鼓，冷汗浸湿了中衣。

窗外，月色被薄云遮掩，只透进一片朦胧的灰白。更漏声杳，不知是几更天。

就在她试图平复呼吸时，一阵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叩门声响起。

笃。笃笃。

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试探性的节奏，并非绘春或其他宫人那种规矩刻板的敲法。

唐薇瞬间绷紧了神经，悄无声息地坐起身，右手下意识摸向枕边那柄作为“武器”的玉如意（梳妆台上的摆设），左手则紧紧攥住了被角。

“谁？”她压低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惶。

门外静默了一瞬，随即传来一个同样压低的、清柔婉转的女声：“是我，晴儿。妹妹睡下了吗？我有些担心，过来看看。”

晴儿？

唐薇心念电转。深夜独自前来？是太后的试探，还是她自己的意思？

她迅披上外袍，趿拉着鞋，走到门边，并未立刻开门，而是隔着门缝轻声道：“晴格格？这么晚了，您怎么……”

“嘘——”晴儿的声音更轻了，“别声张，让我进去说话。”

唐薇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拉开了门闩。

门开了一条缝，晴儿纤细的身影如同月下的幽兰，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随即反手轻轻将门掩上。她依旧穿着傍晚时的衣裳，髻一丝不苟，只是卸了钗环，脸上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色和些许夜深的疲惫。

两人在昏暗的烛光下对视了一眼。晴儿的目光快扫过唐薇依旧苍白的脸和包扎的右腕，眼中的担忧更甚。

“吵醒妹妹了？”晴儿的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带着真诚的歉意，“我实在放心不下，翻来覆去睡不着。你白日里那模样……真是吓坏我了。这会儿可感觉好些了？手腕还疼得厉害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瓷瓶，塞到唐薇手中：“这是上好的紫金活血散，对外伤淤肿最是有效，你留着用。”

唐薇握着那尚带着体温的瓷瓶，心中微暖，但警惕未消。她垂下眼睫，做出感激又柔弱的样子：“多谢晴格格挂心……已经好多了。只是……偶尔还会梦见……那井下的东西……”她适时地瑟缩了一下，演技浑然天成。

晴儿轻轻叹了口气，拉着她在桌边坐下，自己则坐在对面，压低了声音：“妹妹今日遭遇，实在匪夷所思。老佛爷虽未多言，但我瞧得出，她老人家心里也是惊疑不定的。宫里……最近本就不甚太平，你突然这般出现，又说了那样的话……”

她的话点到即止，却巧妙地透露了信息：太后并未全信，且宫廷有异动。

唐薇立刻抬起泪眼汪汪的眼睛，抓住晴儿的手，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晴格格，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睁眼就在那儿了……那怪物……我……”她声音哽咽，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依赖和慌乱。

晴儿反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眼神却格外清明：“我信你不是胡言乱语之人。只是妹妹，有些话，在外头万万不可再提了。‘怪物’之说，过于荒诞，传入有心人耳中，只怕……于你更是不利。”

这是在提醒她闭嘴，也是某种程度的保护。

“那我……我该怎么办？”唐薇无助地看着她，充分扮演着一个失去方寸的弱女子。

晴儿沉吟片刻，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如同耳语：“老佛爷既将你留在这里，便是存了保全之意。你如今最要紧的，便是安心静养，谨言慎行。外面的事……”她顿了顿，眼中掠过一丝复杂，“尤其是景阳宫那边，暂且都不要去想。”

景阳宫！永琪和小燕子！

唐薇的心猛地一提，面上却依旧是茫然无助：“王爷他……和小燕子姐姐……他们可知……”

“皇上已下令封锁消息，知道的人不多。”晴儿快道，眼神有些闪烁，“但……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你当初……唉，总之，你如今在慈宁宫，便是safest的。一切，且等老佛爷示下。”

她的话里藏着未尽之意。永琪他们很可能还不知道，或者知道了态度未明。而太后，是目前唯一的庇护伞。

唐薇立刻领会，低下头，做出乖顺的样子：“我明白了……一切但凭老佛爷和晴格格做主……我再不敢胡言乱语了……”

晴儿看着她这副模样，眼神柔和了些，又叮嘱了几句饮食起居的注意事项，俨然一副贴心姐姐的模样。

然而，在她起身告辞，走到门边时，她似乎犹豫了一下，背对着唐薇，用极轻极轻的声音，仿佛自言自语般呢喃了一句：

“……方才来时，仿佛瞧见五阿哥书房里的灯，还亮着呢……”

说完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她不再停留，轻轻拉开门，身影迅消失在走廊的黑暗中，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