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眼皮未抬,只伸出一只修长、干净的手。
信纸展开。
入目是极漂亮的簪花小楷,清丽脱俗,文采斐然。
水溶的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
他甚至低声念了出来。
“……每念及师恩,如沐春风。忆昔父亲在日,与先生秉烛夜谈,论文论道,犹在昨日……”
写得不错。
情真意切,一个孤女对亡父旧友的孺慕之情,跃然纸上。
可当他的目光,落到信的末尾时,那抹玩味,瞬间凝固。
“孤舟遇盗,典籍尽失。”
“金玉满堂非吾愿,只盼青史留父名。”
水溶捻动佛珠的动作,停了。
他抬起眼,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再无半分温润笑意。
只剩下,能将人心剖开的深度。
孤舟?
是她林黛玉自己。
典籍?
是林如海留下的万贯家财和人脉关系。
这哪里是什么问候信!
这是一封用最风雅的文字,写就的最狠的求救信!也是一封直指贾府侵吞家产的状纸!
她甚至算准了,这封信就算中途被贾府的人截获,也只会当她是小姑娘伤春悲秋,根本看不出里面的刀光剑影。
高明。
实在高明。
“一个被困在笼中的闺阁弱女,竟能想出如此精妙的破局之法。”
水溶对着空气,轻轻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现猎物的兴奋。
“有趣,实在有趣。”
他原以为,这林黛玉不过是一只混进豺狗群里,稍有心机的狼。
现在看来,他错了。
这哪里是狼。
这分明是一只懂得如何利用猎人,去捕杀豺狗的狐狸。
她不光有爪牙,她还有脑子。
一个比荣国府里所有人都加起来,还要好用得多的脑子。
他的兴趣,彻底被勾了起来。
从最初的“与众不同”,变成了真正的“刮目相看”。
他想亲眼看看。
这只关在笼子里的狐狸,到底长什么样。
“备轿。”
水溶站起身,将那份信纸凑到烛火上,看着它化为灰烬。
“去荣国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