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听完紫鹃的回报,并未言语。
她只是将手浸入温水中,感受着水流带走金簪残留的最后一丝凉意。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指尖重新染上活人的温度。
她拿起柔软的棉帕,一根一根,极慢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指,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无声的审视。
“知道了。”
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水面,不起波澜。
紫鹃的心却被这平静砸出了滔天巨浪,她急切地上前。
“姑娘!琏二爷他们这是要明抢了!南边的产业是您的命根子,万一契书的下落被他们……”
“他们知道了,又能如何?”
黛玉抬起眼,打断了她。
那双清澈的杏眸里,不见丝毫惊惶,反而漾开一丝看戏般的冷峭。
“让他们去查。”
“我倒想看看,他们能查出什么花来。”
“姑娘?”紫鹃彻底怔住。
黛玉的唇角弯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这府里的人,饿疯了。”
“饿疯了的狗,才会不计后果地扑上来咬人。”
她拿起妆台上一支最寻常的银簪,在指尖漫不经心地转动着,簪尖的寒光在烛火下一闪而过。
“可惜,他们这次找错了骨头。”
这根骨头,不仅啃不动,还会硌碎他们满嘴的牙。
紫鹃看着自家姑娘那副智珠在握的模样,一颗狂跳的心,竟奇迹般地安定下来。
她不懂那些弯绕,但她信她的姑娘。
另一边,贾琏与王熙凤的贪婪算计,还未付诸行动,就被一阵席卷京城的狂风,吹得七零八落。
省亲之后,大观园彻底成了京城一道无人能解的谜题。
无数文人墨客为之癫狂,他们写园中的一草一木,一亭一阁,诗文如雪片般飞扬。
而在所有风雅的中心,都悬着一个名字。
林黛玉。
渐渐地,一个称号不胫而走——“京城第一才女”。
这名头,比元春那支金凤簪更重,也更烫手。
它像一道无形的烙印,将黛玉从深宅孤女的身份中剥离,推上了风口浪尖。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杀机,总在最盛大的赞誉中悄然而至。
又是一个无星无月的暗夜。
潇湘馆的竹林在风中摇曳,叶片摩擦的声音,像是无数鬼魅在交头接耳。
黛玉刚解开外衫,院门外,便传来一阵熟悉的、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急促的脚步声。
紫鹃推门而入,她的脸色在灯火下,竟比外面的夜色还要阴沉。
“姑娘,王爷来了。”
黛玉的动作顿住。
又是这个时辰。
但她心中明了,这一次,他带来的绝不会是蜜瓜或狐皮。
她重新披上外衣,走进暖阁。
水溶已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