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静王水溶的伤,已然大好。
旧伤结痂,落下一道狰狞的新疤。
那疤痕盘踞在他结实的小臂,像一条蛰伏的赤龙,为他那份雍容华贵,添了三分沙场悍气。
他赖着不走的借口,已名存实亡。
可他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非但如此,他还反客为主,将这里当成了第二个北静王府。
黛玉那张紫檀木书案,被他堂而皇之地占了半壁江山。
左边,是黛玉的商号账册与香料方子,墨香混着草木清气。
右边,是水溶的王府机要与边防舆图,金戈铁马之意,透纸而出。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场,在一张书案上,诡异又和谐地共存着。
黛玉对此,默许了。
她现自己已经可耻地习惯。
习惯清晨醒来,院中便传来他练剑时,剑锋割裂空气的锐响。
习惯午后看书,一抬眼,就能望见他坐在不远处,蹙眉批阅公文的专注侧脸。
习惯深夜议事,无论她提出多离经叛道的计划,他总能一针见血,指出其中要害。
这个男人的存在,不知不觉,已渗透进她重生后冰封的生命里。
这天下午,王熙凤和探春联袂而来。
这是她们每月一次的例行汇报。
两人一进书房,看见水溶正与他的长史低声议事,瞬间噤声,敛眉垂地立在一旁,连呼吸都压抑了下去。
那份恭敬,不仅是对亲王的畏惧。
更带着一种对自家“未来姑爷”的默认与顺从。
水溶很快结束谈话,挥退长史,对她们二人抬了抬下巴。
“林姑娘在里间小憩。”
他的语气平淡,却自有一股不容置喙的权威。
“有事,与本王说也是一样。”
王熙凤的眼珠子只一转,便心领神会,立刻上前一步,将一叠账册恭敬呈上。
她是对着水溶说话,声音却拿捏得恰到好处,既能让水溶听清,又不至于惊扰里间的人。
“王爷,这是红楼商号上月新铺的流水,盈利比预想的高出三成。”
“只是……”
王熙凤话锋一转,脸上露出几分恰如其分的为难。
“南城那家新开的绸缎庄,地段是顶好的,可周围有两家老字号,总在暗中使绊子,恶意压价。奴才斗胆,想请示姑娘和王爷,这口气,我们是忍,还是……”
她做了个下切的手势,眼中闪过一抹独属于凤辣子的狠厉。
这哪里是请示,分明是仗着新靠山,来讨要一柄杀鸡的牛刀。
水溶翻着账册,眼皮都未抬一下。
“几只嗡嗡叫的苍蝇。”
“传话给顺天府尹,说本王的别院要采买绸缎,让他派人去‘维持秩序’。”
他声音淡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