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静王府的书房,死寂。
那张铺在紫檀木桌面上的走私图,像一道撕裂王朝肌体的狰狞伤口,横亘在黛玉与水溶之间。
信任的裂痕一旦出现,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
水溶看着黛玉那张冷得没有半分人气的脸,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堵住,闷得疼。
君臣有别。
这四个字,是他自幼刻在骨血里的铁律。
如今,这铁律却成了斩断他们之间所有温情的一柄利刃。
黛玉将那张图纸缓缓卷起。
她的动作很轻,没有一丝烟火气,却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
当她将“顶头上司”四个字说出口时,就已经为他们这段脆弱的盟约,画上了一条冰冷的界线。
从此,只谈利益,不讲交情。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对峙中,书房的门被叩响,急促,且不合规矩。
“王爷!宫里来人了!”
门外是管家压抑着惊惶,几乎变调的嗓音。
水溶与黛玉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
没有惊诧。
只有一种“终于来了”的了然。
一名面白无须的老太监已在前厅等候,姿态恭敬,眼神却带着宫中人特有的,那种能将人从里到外看个通透的审视。
“王爷,林姑娘,皇上口谕,请二位即刻进宫。”
没有给出任何理由。
更不容许丝毫的耽搁。
这就是皇权。
去往紫禁城的马车上,两人分坐车厢两侧,沉默得像是两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空间逼仄,却仿佛隔着无法逾越的深渊。
水溶数次想要开口,目光却总被黛玉投向窗外的冷漠侧脸给堵了回去。
他从未感到如此挫败。
沙场之上,千军万马也未曾让他有过半分退缩。
可现在,他却觉得连靠近她三尺之内,都变得寸步难行。
黛玉只是看着窗外。
飞倒退的宫墙在她眼中,仅仅是一片片模糊的色块。
她的大脑在飞运转。
皇帝在这个时候召见,绝不是为了贺喜。
元春的警告,贾宝玉的血书,还有刚刚到手的走私图……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答案。
这位天底下最厉害的棋手,要亲自下场,敲打他新纳入局中的棋子了。
或者说,是专门敲打她。
很好。
她倒要看看,这位帝王,准备怎么给她这个新“员工”,上第一堂课。
御书房。
龙涎香的味道比上一次更加沉重。
皇帝一身明黄常服,闲适地靠在龙椅上,手里端着一盏新贡的君山银针。
他看到二人进来,甚至没有抬眼,只用杯盖一下下地撇着茶沫。
瓷器碰撞的清脆声响,在空旷的殿内回荡,敲击着人的神经。
“都来了。”
皇帝呷了口茶,这才慢悠悠地抬起眼,视线先落在了水溶身上。
“听说前几日,太子胡闹,让你受了伤?”
他的语气平淡,像是在问今日的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