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臣妾,很期待”,没有一丝波澜,却让太和殿的空气瞬间灼热起来。
皇帝脸上那刚刚浮现的、掌控一切的得意,彻底僵住。
他设想过林黛玉的所有反应。
崩溃。
哀求。
歇斯底里的质问。
唯独没有想到,她会笑。
那笑容里没有认命,更没有伪装。
那是一种挣脱了金丝囚笼,终于望见无垠雪原时,难以抑制的狂喜。
皇帝的心脏猛地一缩,一种陌生的、失控的恐慌感攥住了他。
他以为自己亲手打造了一座最完美的囚笼。
此刻才惊觉,他只是亲手打开了通往山林的最后一道门,放虎归山。
“好……好得很。”
皇帝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猛地一甩龙袖,背过身去,再也不看殿下那对无比刺眼的男女。
“三日后完婚,即刻启程!”
“不得有误!”
君王的咆哮在殿内冲撞,与其说是命令,不如说是气急败坏的驱逐。
这不是赐婚。
是加急的流放。
圣旨贴着喜字,成了京城最大的笑话。
曾经炙手可热的帝国双璧,一夜之间,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瘟神。
曾经车水马龙的北静王府,瞬间门可罗雀。
那些前几日还削尖了脑袋想递帖子的人,此刻都躲得远远的,生怕沾上一点北境的寒霜。
“听说了?镇北王三日后就要滚去北境了!”
“那地方冬天能把尿冻成冰柱子,蛮子跟割韭菜一样一茬一茬地来,谁去谁死!”
“皇上这手太高了,名义上是亲王,实际上是配去当守墓人。”
“最惨的还是那个林黛玉,这王妃还没当热乎呢,就要跟着去活受罪。”
流言蜚语,幸灾乐祸,在京城的每个角落酵。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等着看这对天之骄子,如何从云端狼狈地跌入泥泞。
三日后。
镇北王府。
府内挂着红绸,贴着喜字,廊下的灯笼一字排开。
只是那红色,在寂静的空气里,显得格外冰冷。
太安静了。
偌大的王府,只有风吹过红绸的声响,像一声声空洞的叹息。
没有宾客,没有贺礼。
这不像一场王爵大婚,更像一场寂寞的出殡。
一辆朴素的青呢小轿,悄无声息地停在王府侧门。
探春下了轿,身后跟着面沉如水的王熙凤和贾琏。
再往后,是几个“红楼集团”的绝对心腹,他们是黛玉在这座京城里,仅有的、真正的送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