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承业那张写满“忠心”的脸,几乎就要贴到水溶的面前。
他眼里的得意与算计,浓得快要溢出来。
他在等。
等着这位养尊处优的王爷,在他面前低头,求饶,然后乖乖把那三百车嫁妆全部吐出来。
府内的护卫个个神情紧绷,刀已出鞘,手心全是冷汗。
眼前是数千哗变的士兵。
他们只要一声令下,就能把这座破院子踏成平地。
水溶的脸色,已经冷得能刮下三尺寒霜。
他戎马半生,平生最恨两件事。
一是外敌入侵。
二,就是兵变!
“锵——”
一声清越的金属摩擦声,水溶腰间的佩剑骤然出鞘半寸,森然的剑气瞬间灌满了整个正堂。
他看都未看张承业,一双鹰目死死盯着门外那些聒噪的士兵,声音里是压不住的杀意。
“传我军令!”
“凡鼓噪者,杀无赦!”
“把那几个带头的给本王揪出来!本王要亲手斩了他们,以正军法!”
他勃然大怒!
这不仅仅是哗变,这是在他上任第三天,就有人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这是羞辱!
“王爷,不可!”
一只手轻轻按住了他那只已经握紧剑柄、青筋暴起的手。
是黛玉。
水溶猛地回头,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可他对上的,却是一双异常冷静的眼眸,清澈,且了然。
“他们不是叛军。”
黛玉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外面所有的嘈杂。
“他们只是饿坏了的兵。”
她直视着水溶的眼睛,一字一句,吐字清晰。
“你现在杀人,杀一个,他们会更疯狂。杀十个,他们会立刻冲进来把我们撕碎。”
“这,正中某些人的下怀。”
她的视线,轻飘飘地落在一旁脸色微变的张承业身上。
水溶胸中的滔天怒火,被她这几句话瞬间浇熄了一半。
他不是蠢人。
只是长期的军旅生涯让他习惯了用最直接、最铁血的手段来解决问题。
他看向黛玉,眼神里带着询问。
黛玉没有过多解释。
她迎着他的目光,用最郑重的语气,说了三个字。
“相信我。”
说完,她松开手,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转身。
她独自一人,朝着王府那扇破败的大门走去。
没有带一个护卫。
那靛蓝色的劲装,衬得她的背影愈纤细,却又透着一股无法言喻的决绝。
她就那样,一步一步,走上了王府大门前,那个临时搭建起来的、用来卸货的高台。
寒风呼啸,卷起她玄色大氅的衣角,猎猎作响。
台下,是黑压压的数千士兵,是无数双充满了饥饿、愤怒与敌意的眼睛。
张承业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
找死。
一个娇滴滴的女人,也敢站到这群饿狼面前?
他已经能预见到,她下一秒就会被台下士兵的怒吼吓得屁滚尿流,哭着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