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子的罪证,像一记记耳光,无声的,狠狠地抽在萧天赐脸上。他扶着桌沿的手紧握成拳,不住颤抖。
“好,好贤德的母后!”萧天赐气得浑身抖,喉咙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迸:“原来父皇早夭的几个儿子,全都拜她所赐!”
穆昀上前一步,用力将他搂在怀里。萧天赐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天宇在娘胎里,便让寒石散伤了根本,生下来,一口奶也没吃上。”
话似乎没说完,萧天赐身体一抽,胸口毫无预兆地泛起腥甜。他死命咬住唇,脖子上青筋根根暴起。他硬生生将那口血又咽了下去。
穆昀心疼地为他擦去嘴角的血丝,在他额头轻轻一吻。
书房里一片寂静,安顺连呼吸也不敢用力。
“传朕旨意——”
萧天赐突然从穆昀怀里抬头,极力克制的声音冰冷如数九天的利刀:“三日后,太庙正殿前,朕要亲审杨氏!”
“命百官,宗室亲王,悉数到场!一个…也不能少!”
消息送到宸安王府时,凌云正为萧天宇试针。她插满银针的胳膊,丝毫没有颤动。
——等的,就是这一天。
杨云舒倚在床上,回宫几日,她便恢复了以往的作派,气色也迅好起来。
她知道,凌云再怎么想撕了她,也不敢跟皇家作对。不然,也不会一根头也没有动她的。言语羞辱能奈她何?最后,不是一样乖乖将自己送回宁寿宫。
杨云舒凝视凌云片刻,微笑道:“云麾将军,哦,现在应该是宸安王妃了。”
她眼角一挑,示意凌云:“宸安王妃,还不给母后见礼?”
凌云勾起嘴角,大咧咧拉过椅子,坐在杨云舒面前。她蹙眉道:“母后?哈哈,我倒是真有些佩服你这天大的胆子,和这比城墙还厚的脸皮了!”
杨云舒不动声色,揣度着她的语气。
虽说一直被软禁,见不到萧家兄弟,但从一直以来,没有改变的生活供给来看,萧天赐并不会将她怎么样。
最终可能就是一杯毒酒,或者三尺白绫。只要不诛连九族,杨弘能保住性命便够了。
杨云舒如是想。
见杨云舒一直在琢磨自己,凌云干脆笑了:“杨云舒,忘了告诉你,我找到了青莲……”
她顿住,仔细盯着杨云舒的眼睛,那一瞬间的瞳孔地震让她立刻捕捉到。喘了几口气,凌云才接着慢悠悠地说完后面两个字:“…的坟。”
很明显地,杨云舒的身体骤然一松。
坟,呵呵,那有什么用?谁能证明那一把枯骨是青莲的?而且,就算是,又如何?当年她可是自己病死的。
“哦,青莲?你是说,梅妃那个贴身侍女?”杨云舒面上看不出情绪。
“原来你还记得。”凌云手里握着骨哨,手指轻柔地摩挲着,像小时候牵着大哥的手。
杨云舒一直看着她里的那根骨哨,身体不自觉地开始颤抖。凌云那日从地洞离开时说的话,在她耳边回响:
“陛下会赐你极刑,而我,将亲自行刑。”
——她,她不会真的打算在这里……
杨云舒头皮一麻,鬼面罗刹在战场如何心狠手辣她早就知道。可她,真的敢背着皇帝,实行私刑?
杨云舒心里怀着侥幸。
“青莲怎么了?”杨云舒问道:“她是自己病死的,我只是没让人埋她而已,难不成,你要将她的死,算到我头上?”
“来人,上酒了。”凌云轻唤。
很快,一个女军便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很大一盘看不出是什么动物的新鲜血肉,那红色在灯火里闪得光泽。
“怎么?你想毒死我?”杨云舒大惊,她不信凌云有这个胆子,敢在皇帝审她之前就下毒。
杨云舒强作镇定道:“你想干什么?皇上还没有审我。”她的身体向后靠了靠,似乎这样可以离凌云远一些。
女军将那盘肉放在杨云舒面前,凌云问道:“不用紧张,这肉不是人肉。也,不是给你吃的。”
她的话让杨云舒身体骤然一松,脸色随即恢复正常:“难不成,你只是想,来这里看着我吃顿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