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天行不知晓老头的身份,而後者也亲口告知自己与他并无血缘关系,反正自有记忆,他便被领着到这里乞食。
乞得银钱,能吃上一张快要发霉的干饼,若一无所得,便得一顿毒打。
被打得多了,他在城门口边磕头磕的越发响。
老头吝啬给他吃的,却愿意花钱让他上学堂。
于是他识得字,于是他认识了同龄的孩童,于是磕头时,一同上课的孩童也认出了他。
“禹天行,你怎麽在这里?”
“禹天行,你真是乞丐?”
围着他的孩童越来越多。
每每出现这一幕,苍老干瘦老头便嘎嘎沙哑地笑着。禹天行只一声不吭地磕头,磕路过的行人,磕前来取乐的同龄人。
直至一日,他的额头落下,一抹带有荷香的清影进入他的视野。
身旁的老头发出惨叫,与此同时他听见女子哭泣的声音,于是疑惑擡头。
“天行。”美丽若仙的女子泣不成声,“母亲来接你回去。”
她身旁的清癯俊逸男子叹气蹲下,微凉的指轻轻拭着他乌黑发肿的额头,“若你还愿意认我们为父为母,就磕三个响头,我们重续亲子情谊,我们带你回家。”
老头被他们制住,他们是修者。
禹天行也想当修者。
只是磕头三下而已,他每日都做此事。
咚咚咚,青石板发出沉重闷声。孩童磕头磕得又快又响。
到不名宗的日子是禹天行曾经最幸福的日子。
父母关怀呵至,授他一身本领。
新认识的同门对他好奇,对他友好。大师姐每日带他读书写字,二师兄乐呵呵分他甜食,三师姐会做恶作剧吓他一跳而後给他塞满怀的琳琅金玉,四师兄和五师兄争论术法让他判决,六师姐替他量新衣,而最後的七师兄,江潮星,与他年龄相仿,是他的师兄,也是他的朋友。
直至他们一个个晋升金丹。
晋升後的当夜,或假装偶遇丶或不加掩饰,他们无不来寻过他。
看向自己的目光闪过惧怕丶惊疑丶憎恨,神色若有所思。
不过他们很快就恢复了原样。
只是偶尔,大师姐照看他功课不时陷入沉思,二师兄递给来甜食会同时按向他的脉搏,三师姐半开玩笑地掐过他脖子,四师兄和五师兄望向他的眼神怅然若失,六师姐捎来的新衣银针未收。
江潮星倒没什麽,只是宗门内偶然遇见遭遇欺凌的小弟子越来越多,他出手相助,被前者按下。
虽面上没什麽,但禹天行知晓,自己回到了过去流落在外日子,孤身一人,没有同伴。
宗门的弟子没有人想重当乞儿,禹天行也不想。
他能做的,就是不断修炼,让自己变得更强。
既然宗门容纳他,同门表面相处得过去,他就好好地呆在这个唯一可以称为“家”的地方,宗门任务,他认真完成,同门有需,他好好配合。
这些日子生出的些许端倪,他决定把这些按在心里,当作看不见。
直至师姐师兄带走他,一个两个争相杀了他。
他在绝境中突破大乘,好不容易回到宗门,宗门却成了一片废墟。
而此刻他的父亲丶母亲话语回荡在脑海,声音缥缈,仿佛来自更久远以前。
数道画面投放在他视野里。
星象之下,他的父亲沉吟不语,他的母亲忧伤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