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个儿划的?”
为什麽?
青阳起初听到这话时,也觉不可思议,于是请教了太医,“太医说有一类癔症,心气郁结,无法纾解,便会自残。”
“另外,属下还去见过被下狱的吴太医,吴太医再三坚持,他当初没有误诊,更没有与姨娘勾结。姨娘当初跳观星楼,的确是因为患了非常严重的癔症!”
话音落,天边闷雷阵阵。
蓝白色的光在魏璋脸上忽闪了下,一瞬间的光电照出他眼底的震惊。
也就说薛兰漪死于癔症,死于房帷,死于被他送去和亲的路上。
桩桩件件与他有关。
怎麽会呢?
怎麽会死呢?
她一声声呢喃的“好疼”环绕在耳边。
魏璋的脚步越来越慢,走在悠长看不尽头的长廊里。
廊外,下着雨,绵绵细雨浇灭了廊灯。
那些原本为迎娶国公夫人挂起的红灯笼,被风雨吹得肆意飘摇,拍打着红漆廊柱。
暗夜里,满廊鲜红显得诡异。
魏璋顺着交错的红绸和红灯笼,隐入更深的黑暗中。
他从不记得国公府有这麽漫长的一条长廊,好似走了许久许久。
终于走到回廊尽头。
喜庆的红色渐渐脱离视线,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死寂的白。
荒凉的小院里,临时搭了卷棚,置了白绸和丧幡。
一些不知道何处来的人披麻戴孝。
魏璋刚下了回廊阶梯,院子里便传来阵阵啼哭声。
纷纷攘攘,此起彼伏。
人群正前方,置着偌大的一个“奠”字。
其下的木板上,横躺一具尸体,被白布盖着。
夜风时断时续吹过,拂开白布一角。
艳红的裙摆和鸳鸯戏水的绣花鞋时隐时现。
死亡,如此具象化地展现在眼前。
黑白的景象与红浪翻滚的画面交替冲击着魏璋。
他的脑袋有些混沌,捋不清任何事,只是脚步不由自主往大堂中央挪。
茫茫雨幕中,一身繁复的玄袍从人群後方走来,衣角翻飞。
与头顶上滚滚而来的乌云一样,携着不容靠近的威压。
院子里的人,感知到威势,哭声丶嚎声渐弱,各自跪着分列两旁,馀光打量着国公爷。
吊唁的人自然跟薛兰漪没什麽交情,不过是想讨好主子爷。
只魏璋从人群中间踱步而过,面无波澜,不看出悲喜。
衆人洞察不出什麽,面面相觑,哭声戛然而止了。
灵堂陷入一种诡异的寂冷,只听得风吹火盆里的纸钱发出的沙沙声,还有魏璋一步一步沉稳却迟缓的脚步声。
终于,他走到了尸体面前,垂眸看着染血的白布。
他想过抓回她时,她会哭会闹会耍小脾气。
没有想过,她会如此安然不动。
唯有腰间的禁步垂落下来,白玉珠串摇曳着,其上还缠着一根不属于她的黄色流苏。
那是那日在红罗帐中,翻云覆雨时,他的玉佩流苏与她的禁步缠绕在一块儿。
他的流苏被她带走了,他的玉佩缺了一块。
当时他就注意到了,只是他没当即取回。
因为他笃信缺了的会再回来,可却没有想到是这样回来。
魏璋低垂的长睫轻颤,两指拈住白布的左上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