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整个悬崖峭壁边,都回荡着蛊笛的诱惑声。笛声穿透唐峰整个脑袋,变成一条条刚孵化出来的小蛇,钻进他的血肉和脑袋里,刺得他疼痛难忍。
“扎驽!!”
扎驽的蛊笛他听过几次,每一次都是他发脾气,不理自己。控制蛇蝎砸坏东西,然後闹够了,两个人依然和平常一样。
这次不同。
那笛声中的怒火,比平常不知高了多少倍!就像一簇火苗,被引子牵引点燃整片森林。
这般的怒气,唐峰从来也没见过。
笛声忽然变调,刺进唐峰耳朵里。他并不是受不了这种折磨。而是受够了这麽多年的分别,扎驽的回应竟然是如此令人咋舌。
既然你不爱我,那你就去死吧。
傻瓜……我不爱你,又怎麽会容忍你离开我这麽久。
我是害怕,如果我一直缠着你,你以後,该怎麽选。
我是男人,你也是男人。难道你以为我不知道这种爱,是不该存在的吗?
笛声霎时变了调,宛转千变。唐峰下意识捂住了耳朵,那曲调如同死去的骷髅,一点一点从土地里爬出来,攀上他的脚踝,一点一点往上爬。
直钻他的心。
“扎驽……”
唐峰的呼唤被急促的风和扎驽愤怒的笛声淹没,他的造化异轨就在腰上,伸手可取,可他却没有下手,连放在耳朵上的手,也慢慢垂下来。
他一步一步向着扎驽走过去,眼睛平静如水,除了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他看起来好像很轻松,并不痛苦。
扎驽慢慢停下动作,笛子摔在地上,愣愣地看着走过来的人,伸出手,抱住自己。
唐峰紧紧抱着怀里的人。他好瘦,身上几乎没有什麽肉,背上突出的脊梁骨都能轻易碰到。长发飘飘,被吹拂在他脸旁,冰冰凉地搔在他的心里。
没有言语的对白和话语,手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到身上。丝丝热度都足以让人感动。扎驽呆滞地望着天空,雾蒙蒙的一片,好像没办法拨开,去看下面是什麽。
“扑哧--”
一声利器穿透皮肉的声响在耳边猛地响起,唐峰下意识要松开这个怀抱,扎驽却伸出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衣服。
扎驽缓慢低下头,凑到他的耳边,轻声地说:
“唐峰,我还是不想你离开我。”
“我想……我想自私一点……把你留在我身边……”
“我想……去看看中原……去看……看那些你去过的地方……去看看……”
鲜红的液体从嘴里流下来,合着眼眶里流出来的水,他终于是抓不住他的衣服,五指慢慢松开,身体僵硬地从唐峰怀里滑落,跌在地上。
站在原地的唐峰,眼睛总算是动了动,他低头看向倒在地上的扎驽,一点一点想挪动身体,可是却一丝也动不了。
幻蛊定身。
扎驽躺在悬崖边上,那把匕首刀刃全部没入,鲜血从伤口和嘴巴淌出来,顺着草地石缝儿流散,他没有在流泪,笑容在脸上慢慢展开,看着唐峰变化的表情,他艰难地呼吸着空气。
唐峰……你还是……会有感情的……对吧……
终于有一次……只为了我……
为了……
眼皮疲惫地合上,身体的热度渐渐降低,血液还在流淌,扎驽的呼吸骤然停下。
耳旁风在吹,不停的吹。
“噗嗤!!”
唐峰瞬间身体各个筋脉都爆出血花,手脚的伤口像被硬生生撕开皮肉,他吐出一大口血,溅在地上,身子失去重心,摔落倒地。
身後数尺,匆匆赶来的阿莲娜和薛华等人,不敢再进一步。
杨媛被薛华捂住了眼睛,藏在身後。即使不看也知道,那般骇人的动静,必定是痛苦万分。
阿莲娜捂着嘴,不敢发出动静,眼泪水大颗大颗地掉。进不了一步,也说不出一句话。
唐峰缓慢地擡起头,眼睛盯着扎驽,利用胳膊的一点力气,把断掉经脉的手伸向扎驽死去的身体。
他艰难地往前爬行,把扎驽压在身下,怜惜地看了看他的容颜,突然皱眉,一个发狠,携着扎驽的尸体,摔下悬崖。
“不要!!!”
阿莲娜的呐喊声回荡在悬崖边,又远又长。她被薛华抓住了手臂,不能往前一步。只能亲眼看着两个人消失在茫茫云海里。
此生的痛苦离别,是我为来世再见到你,付出的代价和报应。
以後,再相遇,我的眼里,再也不融进其他人的影子。
扎驽,我们,终于能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