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墨来不及多想,她只能记住方临说的一句,“我求你,让她们活着。”她跌跌撞撞地跑上马上,马鞭狠狠地打在瘦弱的马屁股上,扬长而去。
她瞧见,那七秀坊的小姐姐从背上取下了双剑,冲入火光,斩杀敌寇。
叶墨突然想起师叔曾经跟自己念叨的一句话:
“上了战场的人,都没有归期吧。”
然而好景不长,没等她们赶到巴陵,狼牙的伏击又是汹涌而至。
马车被砍断了车轮,那些带着毡帽的人,手起刀落,她看着一个又一个的人从面前倒下,失去呼吸。
叶墨四下寻找月儿,瞧见她在废墟里被压着双腿,旁边一个狼牙兵瞧见了她,正要冲她走过去,叶墨一个玉泉鱼跃,剑气汇入重剑中,一记鹤归孤山砸碎了他的脑袋。
她连忙翻开石块,和碎片,将月儿背在背上就跑,遇到挡路的狼牙,就是断潮听雷,赶着自己力气还未耗尽,跑到巴陵。
跑。
早已经没有力气了。
叶墨背着月儿,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挪动着腿,她盯着前面黑乎乎的一片,夜幕降下来,她没力气去打火把,只是不停地走,不停地说着:
“月儿……别睡,要到了……到了……”
背後的月儿没说话,轻轻吞吐着夜晚的凉气。她慢慢靠近叶墨的耳朵说道:
“放我下来吧……我渴了……想喝水…”
叶墨听着这话传进耳朵里,嘴巴里念叨着‘水,水’。她摸索着向前走,隐约瞧见一棵大树,走过去靠着树干,缓缓将月儿放下来。
“我去找水,我去找水……你别睡,别睡…”叶墨脱下自己沾满灰尘和血迹的外套给她披上,刚要起身走,就被月儿抓住手臂。
“你过来,听我说……咳咳……”月儿刚要开口说,猛地一咳嗽,一口鲜血就从嘴里喷出来,叶墨被她这一下惊醒了神,立刻伸手去接那些血。
“月儿,月儿……这是怎麽回事……”叶墨害怕的眼泪水都流不出来,她不知道该怎麽办,掀开自己给她盖着的衣服,就瞧见她腰上插着的一把木屑。
“你……你听我说…”月儿抓着她的手,嘴里和伤口淌着血,她额头上的汗都结成一大颗一大颗淌下来。乌黑的眼睛擡不起来,嘴巴也僵成紫色。
“我的命……早就该没了……咳咳,方临救了我,带我去……万花谷,给我医治……天策……是我要他陪我去的……我不怕死……这样,我就能去见他了……”
叶墨搬开她的手,撕去衣服给她止血,一面愁眉哭着脸给她捂着伤口,一面听她说着这些话。
“你不会死的,月儿,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
月儿忽然擡起眉,一副苍白的面容望着她,问道:“你,叫什麽名字?”
叶墨看着她,轻轻地抽泣。
“叶墨。叶子的叶,笔墨的墨。”
月儿伸出手,想去触碰她,手堪堪够到她的手背,就像落叶一般,垂了下去。
叶墨愣了半天,周围一片宁静,她颤抖着伸出手想去抚摸月儿的脸,又停顿下来;想去捂住她的伤口——那木屑插在她身上,沾满了红色,血终于是不流了,淌在地上的汇成了小溪;她想了半天,最後泪水化成所有的语言,从眼睛里缓缓流下来。
她跪在月儿身旁,将她抱在怀里,感受到怀里的人慢慢变的僵硬,变成一具尸体。她都眼泪止不住,不停流不停流。
她回忆起给她买糖葫芦的李复远,治病救人的花别离,心里挂念大唐却只想守护月儿的方临,思念丈夫的秀姐姐,想念妻子的花哥,和就算拼命,也要找回女儿尸体的母亲。
这不是江湖,这是现实。
我们谁也救不了,甚至是自己。
她哭喊不出声,她只剩下流泪的力气,或许悼念完月儿,她也会死去。
“誉哥,那里好像有人!”
叶墨隐约听到声音,她不想辨认出那是谁,她被冻得打颤,最後在触及的一束灯光里,她晕了过去。
柳誉提着灯笼,赶过来瞧见那个死去的纯阳弟子旁边的藏剑弟子,她闭着眼,蜷缩着自己,仿佛不怕死,而是希望自己就此再也醒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