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疏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心里顿时明白了。
只见先前还附满缸壁的、亮晶晶的鱼籽,此刻已经消失无踪。
而那几条成年锦鲤,依旧悠哉游哉地在水里游动着,仿佛什么事都没生。
生命的喜悦,降临还不到半天,就以这样一种残酷自然的方式,骤然消逝了。
苏满满越想越伤心,眼泪掉得更凶了,“我……我就睡了一觉……它们怎么……怎么可以这样……那是它们的宝宝啊……”
萧疏临看着她哭得像个丢失了心爱玩具的孩子,心中五味杂陈。
他既心疼她的难过,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对于鱼类而言,吞食鱼卵是再正常不过的习性,但这道理,此刻对一个正为逝去的小生命而悲伤的女子来说,显得如此苍白。
他挨着她坐下,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低声安抚,“好了,不哭了……这是自然规律,非人力所能强求。”
苏满满把脸埋在他胸前,哭得不能自已。
这突如其来的失去,仿佛一个不祥的预兆,触动了她内心最深处那份关于孕育、关于生命脆弱的不安。
她紧紧抓着他的衣襟,仿佛这样才能汲取到一丝安全感。
突然,苏满满从他的怀中仰起小脸,泪眼婆娑地看着他,语气充满了自责和懊悔:
“殿下,我错了。”
萧疏临被她这没头没脑的认错弄得一怔,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温声问,“嗯?傻话,这关你何事?”
苏满满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我不该……不该说我喜欢鱼,不该不管不顾地把它们圈养在这个狭小的琉璃缸里。它们原本……应该属于大大的池塘,属于江河湖海的。是因为我的自私,强行将它们困在了这里,才让它们没了躲避的地方,那么容易就被……”
她说不下去了,眼泪又涌了上来。
萧疏临看着她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心中又是好笑又是心疼,耐心解释道,“傻丫头,即便是在广阔的池塘里,鱼卵也同样有天敌,有被吞食的风险,这是自然法则,并非你的过错。”
“那不一样!”苏满满却执拗地摇头,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池塘里有那么多水草、石头、荷叶杆子,可以给它们遮挡、躲藏。说不定……说不定只要躲过几天,它们就能孵化出来,变成小小鱼,就能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了……”
她描绘着那个她想象中的、更美好的可能,眼神里充满了向往和更深的惋惜。
在她看来,那个广阔自然的世界,总比这方寸之间的琉璃缸,多出无数生机和希望。
萧疏临听着她带着哭腔的、充满孩子气的辩解,终于明白了她难过的根源。
她不仅仅是为逝去的生命悲伤,更是为她自以为的“囚禁”而内疚,为那些鱼籽失去了在更广阔天地里搏一把的机会而痛心。
他看着她湿润的、充满执念的眼睛,知道此刻再讲什么大道理她都听不进去。
他只能收拢手臂,将她更紧地拥住,下巴轻轻蹭着她的顶,低声道:
“好,是孤考虑不周。明日,孤就让人将这些锦鲤都移到镜心池去,让它们以后都有水草可以躲藏,有更大的天地可以遨游,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