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疏临继续用那种“我懂,我都懂”的眼神看着她,耐心解释道,“孤知道,你心里一直有个结。自从京郊围猎,你偶遇了那个与你表哥有八分相像的吴忧之后,孤便知你心事重重。”
苏满满眼睛瞪得更大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那事儿不早就翻篇儿吗,怎么又扯到吴忧身上了?
萧疏临却仿佛沉浸在自己逻辑自洽的推理中,他温柔地揽着她的肩,示意她看向场中那群“刘宇”:
“孤知道你的脾气,如果这个结一直不解,日后一定还会出现周忧、郑忧。你看,人,孤都为你找来了。无论他是刘宇,还是张宇,只要是你心中所念,孤……准你上前相认。”
他甚至强调了一句,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真诚无比,“孤保证,孤对自己有信心,绝不因此脾气。”(只是把全国叫刘宇的人都搜罗来了而已。)
苏满满看着眼前这个脑补了一出年度深情大戏、还自以为体贴入微的太子殿下,彻底无语凝噎。
她看着他努力表现大度却难掩紧张的眼神,看着他为自己在遥远世界中的那个寄托如此兴师动众,那份荒谬感渐渐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动容取代。
她下意识地向他竖了个大拇指,由衷地“称赞”道,“殿下,您真是……千古第一‘大度’之人!”
话音未落,她突然就红了眼眶。您倒是大度,可我的刘宇根本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他,他是在一千年以后啊。
那份深埋心底、无法言说的乡愁,在这一刻被萧疏临这笨拙又极致的“体贴”猛然触动,酸涩的情绪如同潮水般涌上,让她视线瞬间模糊。
萧疏临看到她泛红的眼圈和骤然低落的神情,心头一紧,以为自己终究还是逼她承认了心事,那份强装的大度几乎维持不住。
然而,苏满满深吸一口气,将那份突然的感伤用力压了下去。她不能辜负他这片虽然跑偏了十万八千里、却真挚无比的苦心。
朝他露出一个带着泪花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向那群忐忑不安的“刘宇”们。
走近了,她才看清,那些挂在胸前的号码牌做得极为细致,上面不仅写着“刘宇”两个大字,下面还用小字清晰地标注着籍贯、年龄、身高等信息。
这细致入微的安排,让苏满满又是想笑,又是心头烫——他这是真的怕她认错人啊。
她装模作样地从第一个“刘宇”面前慢慢走过,目光扫过那些陌生的、带着期盼或茫然的脸庞,扫过那些写着不同信息的牌子。
“云州,年二十二,身高六尺……”
“临江,年二十,身高六尺一寸……”
“青溪,年十九,身高六尺……”
……
她走得很慢,仿佛真的在努力辨认。萧疏临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跟随着她,背在身后的手也不自觉地握紧。
终于,苏满满在场地中央停下脚步。她转过身,面向萧疏临,脸上带着一种如释重负,摇了摇头,“殿下,都不是,这里没有我‘表哥’。”
她走回他身边,主动握住他的手,仰头看着他,眼中水光未退,却盈满了真切的情意,“我的心很小,从前或许迷茫过,但如今,只装得下殿下一人。再也……没有别人了。”
无论是千年之前的虚无,还是千年之后的幻影,都比不上此刻紧握着她的这双温暖而真实的手。
她这句话,自认为怎么也算给他喂下了一颗分量十足的定心丸,足以安抚他那颗被“刘宇”和“吴忧”搅得七上八下的心。
没想到——
萧疏临深深地看着她,眼中情绪翻涌,感动、怜惜、释然交织。然而,他竟缓缓地、坚定地摇了摇头。
他抬手,用指腹轻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湿意,语气中带着一种近乎“牺牲”的意味道,“满满,你的心意,孤明白。但正因如此,孤更不能让你留下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