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术士预言鲙难食,官亭落泥验前言
贞元年间,万年县有个捕贼官李公,春天里约了几个熟人,在街西的官亭子里准备吃生鱼片(鲙)。正忙着摆盘呢,突然来了个客人,也不打招呼就坐下了,一脸傲气,不像普通人。
有人忍不住问:“先生有什么本事啊?”客人慢悠悠说:“我能算出谁能吃到饭,谁吃不到。”李公听了觉得好笑,指着桌上的生鱼片说:“那你看看,今天这桌鲙,在座的有谁吃不到?”
客人嘴角一挑:“就你吃不到。”李公立马火了:“我是主人,这鲙就是我张罗的,怎么可能吃不到?这样,要是你说中了,我给你五千钱;要是胡说,我饶不了你!在座的都作证。”说着就催大家赶紧动筷子。
刚要吃,突然有人骑着马飞奔过来,喊:“京兆尹紧急召见李大人!”李公没办法,只好骑马往府里赶,临走前跟朋友们说:“你们先吃,别等我,生鱼片放久了不好吃。”又跟厨子说:“给我留两碟,我回来吃,我倒要看看这术士怎么圆话!”
朋友们都觉得这事怪,一边吃一边等。过了好一会儿,李公终于回来了,朋友们早就吃完了,就他留的两碟鲙还摆在桌上。李公脱了官服坐下,拿起筷子就骂术士:“你看!鲙在这儿呢,还敢胡说八道?”
术士脸不红气不喘:“我没看错,就是不知道为啥没应验。”李公正要接着骂,突然“哗啦”一声——官亭子顶上的泥土掉下来一大块,正好砸在桌上,盘子全碎了,那两碟鲙混着泥和灰尘,根本没法吃了。
李公傻眼了,赶紧问厨子还有没有鲙,厨子说:“早卖完了!”李公这才信了,赶紧拿出五千钱给术士,连连道谢——原来真有人连一顿饭的缘分都定好了。
李宗回:客预言岁节食单,敕使突至空留憾
李宗回很有文采,考进士的时候,曾和一个客人从洛阳去潼关。那客人说:“我能算出人会吃什么,一点都不会差。”
快到正月初一了,两人准备去华阴县。李宗回和华阴县令是老熟人,提前写信告诉了县令。李宗回跟客人开玩笑:“过年家家户户都有好东西吃,何况是我老熟人的县令家。你猜猜,明天我们到了,能吃着啥?”
客人拍着手笑:“你和我,每人只能喝一杯椒葱酒,吃五样馄饨,连饭都吃不上。”李宗回根本不信:“哪能这么巧?”
到了华阴县,县令早就派人牵着马在城外等,把他们安排在客栈,然后请去县里。一见面,县令就热情地说:“两位冒着寒气来,快!暖两盏酒,多加椒和葱!”
过了一会儿,仆人端着托盘过来,县令身边的小奴凑过去小声说了几句。县令笑着说:“都煮了吧!”转头跟两人解释:“我有个小女儿,才七八岁,总说‘为啥不让我管家里事’?昨天我故意逗她,让她管过年的饭。刚才她问‘煮哪五种馄饨’,我说‘全都煮’!”
很快,大碗装的馄饨端上来,李宗回和客人吃完,正想再要点饭,突然有个小吏从外面跑进来喊:“敕使到了!按规矩得去迎接!”
县令慌了,赶紧跟两人作揖,骑着马就走了。两人只好出来,想回客栈接着吃,可一看——仆人早就收拾好行李先走了,已经走了好几里地。两人哈哈大笑,只好饿着肚子赶路——原来“吃什么、吃不吃得上”,早就定好了。
崔朴:杨炎落难崔清助,宰相忘恩终负约
渭北节度判官崔朴,是前荥阳太守崔祝的哥哥。有一次,他和客人夜里聊天,说起官场的顺逆,说:“崔琯考中进士后,五任官都没离开过初任的职位;令狐宰相当了七年河东廷评,六年太常博士,都慢得很。”还曾写诗感叹:“何日肩三署,终年尾百僚。”(啥时候能进中央部门,不用总跟在别人后面?)
接着,崔朴就说起自家的往事:他父亲崔清,曾任平阳太守,建中初年的时候,还是蓝田县尉。当时唐德宗刚即位,用法特别严,一个月里,被贬的大臣有七个,半路被赐死的有三个,刘晏、黎干都在其中。
户部侍郎杨炎被贬为道州司户参军,从朝堂上领了处分,就得骑马出城,连家都不能回。杨炎的妻子本来就生病,杨炎怕消息传到家里,妻子受惊,病情加重。
当天傍晚,杨炎到了蓝田,崔清正好负责驿站的事。杨炎刚下马,就请崔清过来,急切地说:“我出城的时候,妻子病得快不行了。她要是知道我被贬,肯定撑不住。麻烦你帮我跟上面说我生病了,请假一天,我派个快脚送信回家,让她别担心,等消息来了我就走,行吗?”
崔清答应了,可驿站的知事吕华走过来说:“这可不行,敕令催得紧,耽误了要出事!”崔清跟吕华商量:“杨侍郎这么急,要不就说驿站没马,没法赶路,行吗?”吕华琢磨了半天,说:“这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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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清赶紧把情况报告给京兆府,又自己拿出二十千俸钱,买了块细毡,找了个毡轿(用毡做的轿子),雇了人直接去杨炎家接他妻子。杨炎的妻子扶着病上了轿,崔清还嘱咐轿夫连夜赶路。
第二天一早,毡轿到了蓝田,杨炎的行李简单,妻子病情也轻了点,就跟着杨炎一起上路。杨炎拉着崔清的手问:“你在家排行第几?”崔清说:“第十八。”崔清又拿出几千俸钱,给杨炎当后面山路的盘缠。
到了韩公驿,杨炎拉着崔清的袖子,让妻子出来见他:“这是崔十八,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他的恩,别的就不多说了。”后来杨炎到了商於的洛源驿,马累坏了,驿仆王新送了他一头骡子;又遇到道州司仓参军李全方,李全方把自己的钱全拿出来帮杨炎置办行李。
过了两年秋天,杨炎从江华被召回,任中书侍郎,当了宰相。回京城路过京兆府地界,就问驿使:“崔十八郎还在这儿吗?”驿吏说:“在。”杨炎特别高兴。
不一会儿,崔清来迎接,杨炎赶紧拦住他:“崔十八郎,别这么客气!我今天能活着回来,全是你的恩!”两人并排骑马走,聊起湖南、湖北的气候,杨炎说:“你的才华,去哪都能当大官!我现在能帮上忙,御史台、谏院,你随便选!”
崔清很谦虚,不敢说想要什么官。杨炎又说:“别犹豫,尽管说。”崔清才小声说:“谏议大夫(小谏)清闲又尊贵,我敢想这个。”杨炎说:“我知道了,肯定没问题。”
到了蓝田,杨炎跟崔清说:“我说的事,一个月内肯定有信。”可杨炎当了宰相十天,就提拔洛源驿的王新当中书主事,又奏请任命鄂州唐年县尉李全方为监察御史,管商州洛源监——唯独没提崔清的事。
崔清卸了县尉的职,特意去杨炎家拜访。第一次见面,杨炎还挺高兴,留他坐了很久,可只喝了几杯酒,压根没提之前的承诺。过了十天,崔清又去,杨炎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崔清从此就不再抱希望,回家闲居。
又过了两年,杨炎又被贬到崖州,路过蓝田,长叹一声,好像很愧疚,让人去召崔清,崔清推说生病没去。杨炎自己骂自己:“杨炎真该去死!竟然没还崔清的官!”——人情在患难时浓,得意时淡,连宰相都逃不过。
李藩:纱笼中人定富贵,落魄书生终拜相
李藩后来当了宰相,可他年轻时在东都洛阳住,快三十岁了还没当官,没名气。他妻子是崔构庶子的女儿,李藩寄住在崔家,崔家人对他不怎么好。
当时中桥有个算卦的胡芦生,特别灵,光听人的声音就能知道是贵是贱。李藩那时候长了脑疮,又想带着家人去扬州,心里又愁又闷。
有一次,李藩和崔家的弟兄去拜访胡芦生。胡芦生喜欢喝酒,有人来找他,必须带一壶酒,所以大家都叫他“胡芦生”。李藩和崔家弟兄各带了三百钱。
胡芦生靠在蒲团上,已经喝得半醉。崔家弟兄先到,胡芦生没起身,只伸手让他们坐。李藩因为生病,来得晚了点,胡芦生突然说:“有贵人来了!”赶紧让仆人扫地,刚扫完,李藩就到了。
还没下驴,胡芦生就笑着迎上去,拉着他的手说:“郎君是贵人啊!”李藩苦笑:“我又穷又病,还想搬到几千里外的扬州,哪有什么贵气?”胡芦生说:“你是‘纱笼中人’,这点挫折怕什么?”李藩问“纱笼中人”是什么意思,胡芦生却不肯说。
后来李藩真的去了扬州,住在参佐桥。使院里有个高员外,跟李藩来往很熟。有一天,高员外早上来拜访,走了之后,傍晚又来了,李藩觉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