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司徒?”羽涅对这个名号十分不熟。
萧成衍在旁温声解释:“这位王司徒是朝中文官之,身兼录尚书事与司徒之职,他的嫡女正是如今的中宫皇后,家族可谓显赫。”
羽涅点了点头,似懂非懂的模样。
朝中官职体系复杂,某种程度上,她其实算是个“史盲”,听不懂情有可原。
只不过她听琅羲说起过,这录尚书事跟丞相、宰相这样的官位差不多接近一个性质。
同等兑换一下,她觉得这王司徒是个顶天的大人物了。
一般见到这样的大人物,她都是秉持能离多远就有多远的想法。
闲话间,方丈已引着众人走到大殿丹墀之下。朱漆殿门敞开着,里头檀香缭绕,一丈高的佛像前的烛灯灯火通明。
慧然方丈请众人在香炉前驻足,羽涅接过僧人递来的三炷香。
她捏着香脚在烛火上引燃,待火苗舔上香头,又晃了晃让火星熄灭,只留一缕青烟袅袅升起。
烧香这活儿她最熟悉,不用人指引,她兀自跪在蒲团上,双手将香举至眉心,躬身三次。
见她拜完,僧人接过她手里的檀香,插入香炉。
另一僧人捧着红漆抽签筒走上前来,递到她面前:“公主请。”
羽涅接过筒身,用力摇晃几下。
力气大的看得一旁的翠微不禁暗自捏了把汗,悄悄瞧着周遭几人。
但见站在三步开外的萧成衍,一直望着羽涅看,目光随着她的动作起落,笑得像是乐开了花儿。
翠微不知他笑甚么,但心觉不是怀疑就好。
听着竹签在里头翻滚,直到一根竹签从筒口滑落,羽涅弯腰拾起。
“萋萋摇的是甚么签?”萧成衍走到她身边,俯身去看,目光落在她摊开的竹签上。
观察他一举一动的赵云抟倚在门框上,压根没动,心里头一口气接一口气地叹。
羽涅虽出自道门,但即便在佛家,她对这些卜签之事向来不陌生。
她捏着竹签细看,签诗墨迹在素白签面上展开:
水滞少波涛
飞鸿落羽毛
重忧心绪乱
闲事惹风骚
这里里外外只证明了两个大字:此为大凶也。
萧成衍不懂签,但懂诗。他也看出了这签不好,从她手中拿竹签,又给塞了回去。
从僧人手中取过竹筒,捧到她面前:“第一次不熟练,萋萋再重新试试?”
从小到大,羽涅其实根本不信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
她只信——天命在我。
可谁让她心软,架不住别人这样好心,于是再抽了一次。
不出所料,还是凶签,抽了五六次都是这样,与前几次分毫不差。
连一旁的慧然方丈似乎都有点圆不下去,萧成衍似是非要让她抽出一个上上签来不可,想让她再继续抽下去。
但羽涅这次选择婉拒,只是说:“抽签算的,不过是眼下这一刻的运道,又不能代表一世的,路是靠自己走出来的。”
见萧成衍不语,她温和道:“我知表兄好意,但我本就不在意这些,表兄又何必执着。”
她盈盈笑着,恰似春柳柔情,花香溢面,朝他道:“我倒是想去后院看看林维之亲手雕刻的碑文,与其对着这签文费神,表兄不如陪我去看看?”
兴许被眼前这张花容月貌,蛊惑人心的脸哄到,萧成衍点了两下头。
来之前,萧成衍跟她提过永兴寺的规模,可真站在这里细细游赏时,她还是被那铺展得望不到边的地基惊得说不出话。
她们灵宝观与之相比,哪里只是小巫见大巫?若论年岁资历,灵宝观怕是连永兴寺的玄孙辈都够不上。
啧,这可真是……让人心头直冒酸水,眼红得紧。
萧成衍陪着她站在带着过往气息的碑文前,她仰头看着上面的字迹,听见他说:
“这碑文,原是林维之为悼念早逝的独女所刻。自那以后,他便再未动过刻刀,两年后终究抵不过忧思成疾,郁郁而终。”
羽涅看着上头“霜雪摧枝后,空余斫木心”一句,忽然心头涌起一阵酸涩。
失去亲人犹如被霜雪摧折的树枝,只剩下裸露树心。当时她接到家人去世的消息,夜奔回故乡时,那时的她,也是同样的感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