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罢恶奴,她又上前几步,上下打量着刚从府里出来的男子,神情讥讽:
“快让你们府中那个抢了人的东西出来,有种做下这等龌龊事,却没种见人?本公主原以为世家子弟总该有些教养,不想尔等不过是金玉其外的膏粱子弟,一群只会窝在洞里不敢露头的耗子!”
此刻的她,哪里还有半分温和娴静的公主模样,整个人伶牙俐齿,谁敢上前,仿佛就能咬上谁一口。
宋蔼快步上前,想劝她稍安勿躁,却被她一把挥开,她眼底怒焰烧得正旺,任谁也拉不住。
男子经过恶奴一句耳语,得知她身份。
他先是深深行了个礼,动作无比谦卑:“顺和公主息怒,在下乃给事黄门侍郎李幸之子,李允升。”
李允升行完礼,直起身,说话声音并不跋扈:“顺和公主明鉴,所谓强抢民女一事,想来其中必有误会。”“他解释:白日早些时候我去郊外,恰遇瞿娘子在路边崴了脚,于是好意带她回府中诊治。”
他表情无奈,像是做了好事被人误会,弹了下手中的扇子:“谁知瞿家人突然闯上门来,又是哭又是闹,执意要我们交人,说我抢占民女。”
这李允升说话态度都诚诚恳恳,丝毫不油嘴滑舌。
萧成衍看他言语恳切,不像是撒谎的样子,加上之前跟这李允升打交道时,对方没有品行不端之处。
他心下想着,难不成其中真有误会?
这么想着,他扯了扯羽涅衣袖,真正准备劝她消消气。
不见料,他正抬手间,抱着老妪尸的中年男子早已按捺不住,拔高了声音嘶吼道:
“分明是我家娘子不愿上你的马车,是你硬让人把她往车里塞。我娘子一路哭喊挣扎,你却视若无睹,就是不肯放手!我跟我母亲当时就在去接她的路上,看得真真切切!”
中年男子赤红着双眼瞪向李允升。
被拆穿实情,李允升面上也不慌乱。
知道了全部真相,羽涅见眼前人恶劣至极,她镇定了些许,没多闲话,冷声道:“瞿娘子在哪儿,把人交出来。”
李允升原没想交人,但一想到她的身份,以及萧成衍的身份。
这样的事,闹大了传出去他们还得费点力气摆平。眼底下他才惹了他爹李幸生气,只因他跟那齐王,将那秘书省著作郎搞得半死不活,而今还在水牢里关着,人差不多快要咽气。
他爹李幸不愿意他掺和皇族的事儿,这两天盯他盯得紧。要是这事儿被现,又免不了批评。
念及此处,他沉思半刻,不情不愿挥了下手,示意手下将里头的人带出来。
放人只是其一。羽涅继续道:“你的仆从杀了人,杀人就要偿命,李郎君难道不该把人捆了送官?还有那几个动手打人的,也休想脱干系。加上……”
她盯着他:“李郎君你,强抢民女,是不是也得去官府走一遭?”
李允升对她前面的话满口应允:“公主说的是,杀人总归不是体面事。”他忽然话头一转,朝那对父子扬声道:“一百两,够不够?”
那对父子像是没反应过来。
“看来是少了。”李允升笑得更深,再次扬声:“两百两,这笔买卖总该做得成了吧?”
这回不管那对父子听没听懂,羽涅是懂了。
她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这人分明是将人命当市井里的猪肉卖,哪里是知错的架势,这不是纯粹侮辱人!
她怒斥出声:“谁要你的臭钱,这就是堂堂李黄门教出的儿子?用钱衡量人命,你们眼中,还有没有王法?!”
她一副誓要为这对父子以及老妪讨回公道的模样,李允升却是表现出一脸聒噪之感。
“顺和公主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双手一摊,似是无可奈何:“那您说说,到底要怎么办嘛?”
无耻之徒她不是没见过,羽涅被他这副态度仍然震惊到。
李允升也不跟她废话,继而说:“这样,公主既然要报官,尽管报就是,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我随时奉陪。”
撂下这句话,李允升转身直接进了府内。
萧成衍毫不犹豫上前要挡住对方去路,他身边的随从却扯住他,力气极大,示意他不要管这件事,任凭他甩手也没用。
羽涅没注意到这一幕,眼看那李允升进去闭门谢客,朱漆大门轰鸣合拢。
独留他几人在原地。
李氏如此嚣张,她无论如何都要去官府,为这一家老小讨个公道。
但宋蔼这次不由分说拦住她,不让她多管这件事。同时转身给了那对父子一锭金子,又吩咐两个守卫帮他们将老妪的尸送回去。
此时那瞿娘子已经出来,她已经被人打扮得变了模样,连衣裳也换了,满头珠翠凌乱。她看见自己母亲的尸,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当即哭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