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一定是小爹也想大爹了。
于是,他用鼻头蹭了蹭凤御北的手,然后跑到那件大氅前,用嘴巴吊起大氅,放在凤御北膝头,“嗷呜嗷呜”地用鼻子拱着。
凤御北愣了下,拿起盖在膝头的大氅,翻开发现内里有一道歪歪斜斜的缝针,很不工整,一看就不是绣院绣娘的手艺——
他突然想到,或许这并不是他的大氅,而是裴拜野的。
当时鸾凤北部某小国进献了几张狐皮。
裴拜野的意思是给凤御北从头到脚地武装一下,省得哪个冬天就把娇弱似花的陛下给冻病了,然后他成功收到“娇花”毫不留力气的一拳,肩膀淤青了好几日。
最后,还是按照凤御北的意思,造办处将几张狐皮裁剪整合,最后制成了两件狐皮大氅。
一件凤御北自己留着,一件送给了裴拜野。
裴拜野宝贝极了,说是要压在箱底当传家宝传下去,可一到了冬天,明明天气还没那么冷,他就迫不及待地将大氅翻出来穿上。
以至于有几日上朝时,众人都在议论裴首辅的异样装扮,还有好事者传,说裴首辅穿这衣裳是为了掩盖身上被陛下抓出来的痕迹……
给凤御北气得回了寝殿二话不说,就把裴拜野的大氅给收缴了,和自己的放在一处。
说是等到冬日再赏给他。
出征的时候,裴拜野收拾衣裳想起应该带几件大氅,于是顺手假传了一道圣旨,又从内务府将两件大氅给要了回来。
裴拜野猜得不错,凤御北确实不适应南地的湿冷气候,经常被冻得手指尖都泛红,日日都要靠着大氅续命。
终于在某一日,凤御北裹着大氅上马时候,只听“刺啦”一声,大氅的内衬被马鞍勾住,扯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当晚,裴拜野拿着凤御北的大氅和陛下大眼瞪小眼。饶是他再二十四孝好男友,女红这活儿也太超过他的能力范围了,裴大少只在手工定制的裁缝铺见过这些东西,和凤御北一样,俩人根本不知道衣裳破了要怎么补。
凤御北看着破衣裳有些尴尬,脸红红地就要收起来,“算了,朕以后换件大氅穿。”
裴拜野未雨绸缪,本来就带了三四件,凤御北真不差这一件。
哪成想,裴拜野一听反倒不乐意了。
凤御北的大氅是多,但可就这么一件和自己是情侣款。
所以,裴拜野突然就会了女红。
他把凤御北严严实实地裹在锦被中放到床上,哄陛下睡着后,一个人拿着针线对着破口奋斗了许久……
第二日醒来,裴拜野笑着把大氅递给凤御北披上。
凤御北一看,果然缝得格外好,他都看不出是裴拜野补过的!
裴拜野看着凤御北的欢喜神色,勾着陛下的下巴偷了一口香,又把自己的同款大氅裹了裹,这才应了门外副官的叫声。
“稍等,就来。”
说罢,提凤御北系上带子,拍了拍人的腰身,“走吧。”
凤御北点点头。
自那以后,他也特别注意着,再没有扯裂开过这件大氅。
可如今,这件衣裳上那道蜈蚣爬的一样的针脚就摊开在他的眼前。
所以,裴拜野其实根本不会缝衣裳,他只是把自己大氅换给了他。
凤御北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上那道丑陋的针脚,又恍若手指尖被针扎了一般迅速收回来。
他明白了为何太子会扯这件衣裳。
“你也想他了吗?”凤御北垂下眼眸,鸦羽似的眼睫微颤,手轻轻摸上太子圆乎乎毛茸茸的脑袋。
太子的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用嘴叼着,又把大氅往凤御北的身前扯了扯,然后用鼻子拱着。
“不需要你,我知道他在哪儿。”凤御北像是能听懂太子的话。他不需要太子带他去找裴拜野,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裴拜野现在何处。
“小爹带你去找你大爹。”凤御北笑了一下,起身冲着太子勾了勾手。
小老虎很通人性,就像曾经他养的米馃似的。太子一听要去找大爹,连忙松开嘴里的大氅,“呜呜”着扑到凤御北的腿侧。
凤御北嘴角扬起一抹笑,心道,你大爹可真没白喂你肉吃,到现在还能记得他呢。
也好,这样的话,就不会显得只有自己一个人对裴拜野念念不忘了。
裴拜野死后,凤御北浑浑噩噩地已经忘记了自己是如何回到宫殿中的。
他的手上满是血,有自己的,也有裴拜野的,还有赵金宝的。
任由宫人为他擦净手,换上干净的衣裳,凤御北呆呆地坐在床榻边。
不知过了多久,凤御北觉察到一道活物的气息闯入殿中,是的,就是闯。
凤御北缓缓低头,看见太子正在蹭着自己的脚踝撒娇。
那时候的小虎崽还不大,凤御北单手就可以把它拎起来,放在眼前端详着。
这是裴拜野送他的礼物。
裴拜野。
想着这个名字,凤御北掐着太子脖子的手不自觉用力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