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神大人,您有见过我的父亲吗?还有我朋友们的父亲!”
“拜托了!蛇神大人!如果您见过他们,请指引他们回家吧!”
“蛇神大人——!”
他的声音被海风撕扯、被浪涛吞没,但他一刻未停,坚信神明能听见。
当天晚上,巡逻队在海岸救起了搭在破碎木板上,奄奄一息的男人。
那是少年朋友的父亲,溺水和失温几乎要了他的命,但到底还是顽强地活了下来。
但不知道遇见了什么,男人醒来后便陷入了疯癫,眼神空洞而恐惧,不认识相濡以沫的妻子,不认得扑上来哭喊的儿子,他抗拒所有人的靠近,蜷缩在角落,浑身颤抖,嘴里反复念叨着破碎的音节:
‘蛇蛇’
‘海海海德’
‘不要不要过来!!’
“孩子他爸啊!你到底怎么了啊!”
少年好友的母亲几近崩溃,扑在丈夫的身上,好不容易盼来了希望,怎么又变成了这副模样。
村长让人把他先关了起来,除了他的家人谁也不能见。
但
船队是‘蛇神大人’破坏的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消息还是如同瘟疫一般迅速蔓延。
村长明令禁止讨论,依旧在虔诚的祈祷,但这样反而让大家更加怀疑。
如果只是普通的风暴,没有理由男人会发疯,嘴中念念有词的全与海德拉大人有关。
信仰的基石开始动摇。
那个曾带来敬畏和希望的双头蛇神形象,在许多人心中逐渐扭曲、变质。
它究竟是庇护一方的神明,还是深藏于海底、制造灾难的
怪物?
日子在希望与绝望的拉锯中流逝,出海的男人再也没有第二个归来。梅喇一族遭受了毁灭性打击。
失去顶梁柱的家庭难以维系,许多母亲最终选择带着老人和孩子,悲伤地离开这片承载着痛苦记忆的海岸。
曾经热闹的村落迅速萧条,最终只剩下寥寥几户人家,固执地守着故土和渺茫的期盼。
少年也已长大成人,用尚且单薄的肩膀撑起了破碎的家。
母亲不允许他出远海,他只能依靠在近海捕捞些小鱼小虾,勉强糊口。
这样捕到的鱼虾并不多,大多也不是价值高的,卖不了几个钱,但也能勉强活下去。
生活仿佛蒙上了一层灰翳,浑浑噩噩。
直到青年参加了好友父亲——也是那次出海唯一幸存者的葬礼。
男人到底没能摆脱梦魇,在长年的疯癫后耗尽了生命。
葬礼结束后,昔日好友找到了他,好友和母亲当年离开了村子,但两个孩子的情谊并未断绝。
“母亲本不让我告诉任何人。”
好友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但我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好”
“什么?”
青年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
“父亲在去世之前,清明了半日,将那时的遭遇讲给了我和母亲听。”
“诶?”
那是一场身处其中便觉得天翻地覆的恐怖风暴。
大海从来不是仁慈的母亲,它时而慷慨,时而暴虐,吞噬生命时从不问是非对错——无论你是否心怀敬畏。
“但其实。”好友的声音将青年从对海洋威能的恐惧想象中拉回,“暴风雨来临之前,船长就已经察觉不妙,提前下令返航了,但他们在海上迷失了方向。”
青年不解,梅喇族的男人都是与海搏斗的好手,对天气变化极为敏感,更别说方位了。
“怎么会?罗盘呢?没有起作用吗?”
“罗盘父亲说,指针像是被无形的手拨弄,疯狂旋转,根本指不准方向。”
好友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最关键的信息。
“他们原本寄希望于地标和灯塔,傍晚时分,他们甚至隐约看见了熟悉的海岸线轮廓,可是在夜幕降临之后,却是一片死寂的黑暗。”
他们没能看见灯塔的光。
灯塔之光对于夜归的航船而言,那不仅仅是希望,更是生命的保障。
没有那束能穿透雨幕和黑暗的光芒,船队就像盲人失去了拐杖,只能在狂暴的海洋中无助地漂流,最终被引向死亡的礁石或无尽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