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唯严把注视着乐无涯车驾离去的目光收了回去:“腿儿着呗。难不成插上翅膀飞回去?”
元子晋摸了摸脑袋:“……哦。”
元唯严看够了乐无涯,再把目光转回自家的倒霉儿子,顿时很受刺激地一闭眼睛,觉得他简直到了不堪入目的地步。
他说:“把牙齿咬紧了。”
元子晋顿觉不妙,哀声祈求:“爹……”
元唯严不再多言,径直挽了挽右手的袖子。
元子晋见势不妙,老老实实地合紧了牙关。
确定他没有被一巴掌打掉牙齿的风险后,元唯严猛地抽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耳光,把他扇得原地打了个转,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在元子晋天旋地转时,元唯严一把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按着他汗津津的后颈,一双虎目直勾勾盯着他:“我扇你一巴掌,你冤不冤?”
“不冤。”元子晋眼泪汪汪的,“是儿子……给爹爹惹了祸……”
元唯严冷声道:“老子常年在京郊练军,家里的事一眼照顾不到,你就在外头兴风作浪。你当你老子的官职稳如泰山?要是皇上今日有意发落我,你这事儿就是个由头!”
元子晋脸上火烧火燎,不用去摸,就知道左脸浮现出了五个清晰的手指印。
他脸上害疼,呶呶地念叨:“爹,儿子知错了。”
元唯严:“你是我儿子,我护短,所以只扇你一巴掌。这五个手指头印,其中有两个是打你私用官车、仗势欺人,另外三个,你可知道是因为什么?”
元子晋的三魂七
()魄被扇得几乎离体,昏昏沉沉地想了一会儿,脑袋往下一耷拉:“儿不知,请爹指教。”
“打的是你欺乐家之人!”元唯严冷声道,“乐家上过战场,杀过敌,你能躺在家里连吃带拉,功劳有你老子的一份,也有乐家的一份!”
元子晋舌头僵硬地反驳:“……可,可是乐家都没落了……还有那个乐有缺……”
元唯严见他毫不长进,听不懂人话,右手又高高扬起。
元子晋闭着眼睛猛地一缩脖子,是个十足的窝囊种。
元唯严看着次子的孬样儿,越看越是失望。
他把巴掌往元子晋面前一立,竖起了两个指头:“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滚去给老子干点正事,我给你在国子监里寻个差事,就在那个乐怀瑾手底下干活。”
元子晋登时变色失声:“爹,我选二!选二!”
“选二,是吧?”元唯严志在必得地一笑,露出那颗堪称巨大的虎牙,“……别后悔啊。”
在元唯严动用大巴掌、谆谆教子时,乐无涯和闻人约已经走远了。
趁着上车的光景,乐无涯将左手一直握着的棋子偷偷放回了闻人约的棋盅里。
他拍拍闻人约的肩膀,想再对他做出一番教导:“刚才的事情,看明白没?”
“看明白了。”闻人约一点头,“……顾兄讨人喜欢得很。”
乐无涯听他答得文不对题,啧了一声,刚想敲他脑袋,发现他抿着嘴冲自己微笑,才反应了过来:“逗我,是不是?”
闻人约作老实状:“不敢。”
“不敢个鬼。”乐无涯贼喊捉贼道,“偷我的子,还好意思说。”
闻人约一头雾水:“在下不曾……”
乐无涯拿起一枚黑子,光明正大又无耻之至地填在了空白处:“你看,我记得清清楚楚,我这里是有一枚子的嘛!”
闻人约失笑,认命地伸手进了白棋棋盅,却意外摸到了一颗带着掌温的棋子。
他佯作不觉,将那棋子捏在了右手掌里,一点点汲取着他的温度,心底很是安宁。
……
车驾一路向西南而行。
在秋老虎的余威里,乐无涯和闻人约返回了南亭县。
因为乐无涯离开前做足了准备,南亭诸事运行异常平稳。
孙汝被乐无涯结结实实吓唬了几遭,老老实实的,再不生事。
说句公道话,孙县丞若是诚心办事,不处心积虑地搞人事,还是颇有一套生财之法的。
尽管他在县中威望不及以往,还是余威尚存,一鼓作气地谈成了好几笔生意,将县衙手里土地租赁给了几家外来的商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