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几盏忽闪的路灯散发出微弱的光线,时不时还发出几声嘶哑的“呲啦”声,把诡异的气氛渲染得很到位。
裴迁见周悬鼻息前急促地冒着冷雾,忍不住逗他:“你看这月黑风高夜,是不是正适合……”
不等他说些吓人话,周悬抢先一步说道:“适合花前月下。但这里只有我和你?还是算了吧。”
“在这种地方花前月下,真是好雅兴。”
周悬不理会他的揶揄,刚迈出一步就觉得脚感不对,仔细一看竟发现他踩到了一只人手。
那只手的主人挨了这一脚,哼哼唧唧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在墙边吐了一通,抹抹嘴走了。
不等周悬开口,裴迁就闭着眼睛说道:“别忘了你是来干什么的。”
“不是,那个明显是吸大了啊!”
“他哪儿大跟你都没关系,速战速决。”
裴迁催促着,合紧衣领走进夜色。
周悬回望着那瘾君子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尽头,叹着气跟上了裴迁的背影。
“我说老裴,你这人是不是太冷淡了点,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别孤立这个世界啊。”
那人不为所动,“是这个世界先孤立我的。”
“绕着绕着又回到这个问题了,我说你啊,打算让我等多久?”
“到了。”
避而不谈的做法很低端,却是躲开话题最简单有效的方式。
每次都能让他躲过去,这也是需要运气和技巧的。
两人走到巷尾,看到路边的某个老旧档口前摆放着廉价的塑料彩灯,映得门前的一大片堆着冰雪的空地都成了粉红色,他们就知道来对地方了。
“老裴,失策了。”周悬看着自己这棒球服配牛仔裤,被羽绒服裹紧的扮相,“来之前咱们该把自己弄埋汰点的,太干净利索一看就不是来办那档子事的。”
裴迁幽幽瞥他一眼,“你才是来办那档子事的,李椋被抓这事昨天就上了新闻,如果他口中那个阿棋还在这里等人,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我们的身份,也省了很多扯皮的时间。”
“行吧,你说的也有道理。”
周悬上前推门,掀开了挡在身前的廉价珠帘。
珠子碰撞着噼啪作响,反倒衬得里面空无一人的大厅有些违和。
两人走到一扇糊着报纸的门前,隔着门板都能听到里面放着有节奏的dj金曲,刚把门打开一条缝隙,周悬的脸就被里面的灯光照得花花绿绿。
他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索性把门打开,里面几具孤魂野鬼似的行尸走肉正伴随着鼓点一下下用力地晃着脑袋,窝在桌椅上的人们无精打采地沉迷在药效里,含糊不清地说着胡话,一会儿笑,一会儿哭。
浓烈的酒气混杂着常年不洗澡的臭味,跟污浊的空气融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周悬迈着步子避开在地上蠕动的人,四下寻找有没有脑子还算清醒的,刚好瞄到吧台里有个人正用手撑着脑袋,晃晃悠悠地干着什么。
走近一看,这人竟然是在用卡片刮着桌面上的白色粉末,看到他了也没什么反应,翻起眼皮瞟他一眼,就用纸包着白粉,送到鼻前猛地一吸!
“喂,我来这里找个人,你认识阿棋吗?”
药效起得太快,这人很快就双眼迷离,痴痴地笑了起来,也不能正常回答问题,整个废了。
周悬撸起袖子,打算亲自在这群吸嗨了的傻子里找人,裴迁却伸手把他的袖口拉了下来,扳着他的头,让他的视线扭到了某个昏暗的角落。
氛围灯照不到那里,周悬差点就忽略了黑暗中还有个人,而且还是坐着的。
这在毒窝里可真是稀罕场面。
他想用手机照照那人的情况,刚抬手就被裴迁压住了。
那人走到角落的空位坐下,藏身暗处的陌生人推出一个杯子,也给他倒了杯酒。
“我猜这里的东西你不敢入口。”
这人把给裴迁的酒一饮而尽,留了个空杯在他面前。
“阿棋?在这里只喝酒,不弄点小零食,真是稀罕。”
“我对那些廉价的劣质药没兴趣,也不打算再做没什么好处捞的赔本生意,今天之后就打算走了,你们能遇上我也是种缘分。”
阿棋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李椋被条子抓了,我相信他不会出卖我,也相信你们单枪匹马地来肯定不是专程抓我的,时间有限,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怎么样?”
可能是怕这人也吸大了说胡话,裴迁抓紧时间,真的打了直球:“我想找你打听方澜这个人。”
阿棋仰头喝干了杯里的酒,用酒杯底轻轻敲着桌面,暗示这情报不是无偿的。
裴迁打量着阿棋,从口袋里拿出一枚硬币,不等对方接过去就收了回来,勾着对方开口。
刻着鸦雀的硬币吊坠,是信物。
阿棋很心动这个价格,清了清嗓子道:“方澜是个画家,早几年沾上了冰,没太大的瘾头,也就是画画没灵感的时候吸上一点,跟他那凯子掰了以后就是我一直给他供货,他每次买的量不多,赚不到什么钱,但我知道他有钱,所以我给了他一点刚在黑市出名的‘铜绿’,他一下子就爱上了,跟所有染上这玩意的人一样,没有一点自控力。”
“你的货来源是什么?”周悬问道。
这是他的习惯,抓到毒贩先审出上家,能牵扯出来的大鱼会更多。
阿棋摇头,“这个可不能说,说了我就没命了。”
“你都干这行了还怕死?”
“嘁,活得好好的,谁会不怕死啊,我也提醒你们,我只是个小角色,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太多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