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的余音仿佛还贴着耳膜震颤,那条由翻滚黑雾构成的阶梯就这么凭空出现在我们眼前,幽幽地通向祭坛深不见底的下方。
那雾气并非死物,它们像有生命的触手一样缓缓蠕动,散着比寒冰更刺骨的凉意,仿佛每吸入一口,灵魂都会被冻结一分。
我没有丝毫犹豫。
无论是龙潭还是虎穴,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就没有后退的道理。
更何况,那个黑袍男子的话,那句“你逃不掉的”,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了我的心里。
我必须要知道,我究竟是谁,又在逃避什么。
脚踩上黑雾阶梯的瞬间,一种奇异的触感传来。
它并非虚无,而是像踩在某种柔软而坚韧的实体上,冰冷的气息顺着脚底迅蔓延至全身,激起一阵战栗。
我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用疼痛来保持清醒。
其他人见我先行,也立刻跟了上来。
紫菱紧紧挨着我,小脸有些白,但眼神却很坚定。
空灵仙人则是一脸凝重,不断观察着四周的雾气结构。
温尘走到我的身侧,与我并肩而行,他温热的气息驱散了些许寒意,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无论下面有什么,我都陪你到底。”
我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心中却有一股暖流淌过。
在这条通往未知命运的路上,能有这样一个人毫无保留地站在我身边,或许是我无尽的轮回中,唯一值得庆幸的事。
阶梯盘旋向下,仿佛没有尽头。
周围的光线越来越暗,最后只剩下我们自身法宝散的微光,以及那黑雾中偶尔闪过的一丝丝诡异的红芒。
空气变得愈粘稠,呼吸间都带着一股古老尘埃与血腥混合的铁锈味。
这里像是一座被时光遗忘的巨大坟墓。
不知走了多久,脚下终于传来了坚实的触感。
阶梯的尽头,是一扇巨大的青铜对开门,高达数丈,将前路完全封死。
门上没有门环,也没有锁孔,只有密密麻麻、盘根错节的古老符文,每一个笔画都仿佛蕴含着某种神秘而强大的力量,只是看着就让人头晕目眩。
“这是……上古的封印术。”空灵仙人上前一步,伸出手指虚空描摹着那些符文,眉头越皱越紧,“符文的核心指向‘命格’与‘魂魄’,这道门,我曾在一部孤本残卷上见过记载,名为‘灵魂封印门’。”他顿了顿,看向我,神色复杂,“书中说,此门非人力、非法宝所能开,它只为特定的人而设。只有……只有拥有双重命格之人,其灵魂波动才能与符文产生共鸣,从而开启它。”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我的身上。
双重命格,这个从我出生起就伴随着我的“诅咒”,这个让我饱受非议、被视为不祥的根源,在这一刻,竟然成了唯一的钥匙。
命运的安排,何其讽刺。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走到门前。
冰冷的青铜门散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森然气息。
我伸出手,不再去想这是诅咒还是钥匙,只是平静地将手掌按在了门扉中央。
就在我手掌贴上去的刹那,门上所有的符文仿佛活了过来,瞬间爆出耀眼的金光。
一股庞大而温和的力量从门内涌出,通过我的手掌,与我体内的灵力产生了奇妙的共振。
我能感觉到,我的灵魂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像是一把尘封已久的锁,终于找到了与之匹配的钥匙。
“轰隆隆——”
沉重的闷响声中,巨大的青铜门缓缓向内打开,卷起一阵尘封了千年的气浪。
门后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座宏伟得令人窒息的地下宫殿。
穹顶之上,镶嵌着无数光的晶石,如漫天星辰,将整个宫殿照得亮如白昼。
殿内空旷无比,除了最中央那个悬浮在半空中的东西外,再无他物。
那是一面巨大的圆形铜镜,直径足有十丈,镜面光滑如水,却并非映照出我们当下的身影。
镜中光影流转,无数破碎的画面飞闪过,像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我能看到身披残破战甲的自己倒在尸山血海之中;能看到被万箭穿心,从高耸的城墙上坠落;能看到被最信任的挚友从背后刺入一剑,满眼都是不敢置信;还能看到被投入炼丹炉,在烈火中痛苦嘶吼,最终化为灰烬……
一幕幕,一桩桩,全是“我”的经历。
不同的时代,不同的身份,不同的面容,但那双眼睛里透出的不甘与绝望,却如出一辙。
那些战斗、背叛与死亡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涌入我的脑海,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