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汹涌浓烈的情绪并没有变成他的情绪,而是汇聚成了一种意志。
身披墨青长袍、头戴青铜面具的人在世间行走。
为没能得偿的孽煞给予报偿。
青铜面具上的光彩越闪越急。
但上一次稳固住它的人并不在这里。
……
灰白道路上,洛九音忽然停下脚步。
跟在他背后的几个大鬼怪不明所以。
洛九音凝望着眼前的山,目光像穿过了山体,落在另一条道路上。
“空谷。”他唤道。
一颗小小的荧光落在洛九音掌心。
洛九音曾命令空谷在何御身上留下一声心跳,这一点小小的荧光,正连接着那声心跳。他可以利用这声心跳震醒何御的神智。
洛九音将这枚连接着心跳声的荧光握在掌中,凝望着远方,暂时没有激发。
……
孽镜地狱里一声声“有罪”越叠越高。
这声音甚至闯入了梦里。
有罪。
有罪之人,当负孽煞。
名为“何御”的情绪从碗里漏尽了,名为“何御”的碗好像也破碎掉了。留下的这个几乎不能称之为“躯壳”的东西,依照那浩瀚意志行事的存在,该叫做什么呢?
他感觉自己好像不再存在,或者说,他已沉在梦中,在梦中看着另一个“自己”在行动。
铜面的记忆流转。
循着孽煞的指引,他找到一个又一个生灵。有时是动物、有时是普通人、有时是除灵师、有时是鬼怪。
他们在面对铜面的时候,都很恐惧。因为那青铜面具下,有一双不属于生灵的眼睛。
没有情绪、没有变化,深邃无波,像无底的深井、像没有星月的夜晚。没有怜悯也没有仇恨,平静地带给他们绝望。
那些塑造出孽煞的生灵,没有一个背负得起自己所造的孽。他们大多痛苦地哀亡了,挣扎着祈求着,好像忘记了这些孽煞本就是因他们而诞生的。
有罪。
很吵。但醒不过来。
乌连岱把红尘碗扣在铜面耳边,重重一敲:“快醒醒!”
当!
这一叩,用的是醒神灵术,红尘梦醒,红尘碗也有惊醒执迷的效果。灵力振动中诞生了雷鸣一样的声音,又经过红尘碗的放大,紧贴着耳朵传了进去。
蕴含灵力的巨大的震动传进梦境。
何御在记忆里跌落向深渊。
跌落着跌落着……深渊地震了。
好大一声!震得人耳朵疼。他在梦里迅速跌到底。在到底的一瞬间,从梦中惊醒。
何御感觉自己还没有醒,醒来的是一种“状态”,名为“铜面”的状态。仿佛人在半梦半醒中起身夜游,看得见、听得到、能行动,但思维是漂浮的,情绪是空洞的。
可是他又同时感受到了得心应手。对他所具有的力量,对他所能做到的事。
碗是破掉的吗?
不。
碗现在才是完整的。
魂魄是一个碗,心是碗上的窟窿。
愤怒、不甘、贪婪、渴望、追求……心在不断产生这些裂痕,把所有的力量都漏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