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明白了。”偶师赵似是悲怜。
爱如丝弦结网,织网想要挽留的人,先以茧困住了自己。
柳雪晴闭上眼睛。
“不要闭眼。”偶师赵撩开头发,露出左眼,“背后那个人如果知道你没有死、知道乌连岱尚有残魂,一切就都要很不妙了。所以,无论是为了你还是为了他,都让我们快一些吧。”
她捧住柳雪晴的眼,左目中绽开鲜红的玫瑰,倒映进柳雪晴漆黑的眼中:“我来教你一件事:想要掌控情况,就要先学会掌控自己。你那被自己遗忘的记忆,也可以由自己找回。”
无形的偶丝从柳雪晴目中倒映的玫瑰中绽开,像串起珍珠项链一样串起她散碎的记忆。
偶师赵松开手,剩下的要柳雪晴自己去掌控了,作为一个曾经掌控力颇高的除灵师,这对她来说应该不太难。
可惜,这法子只能给柳雪晴用。她的魂魄是完整的,失掉的记忆只是暂时被遗忘。
五分钟后,柳雪晴忽然骇然抬起头,像突然从一场噩梦中惊醒。
“怎么了?”偶师赵微妙地皱起眉。按理说找回完整的记忆不该这么快。
“我看见了……山火。”柳雪晴深喘了几次平复呼吸。
火焰在风里呼啸、灼热的气浪、直升机的声音……还有呼喊。
“只有那场山火?”偶师赵问道。
“只有那场山火。”柳雪晴的右手在轻微颤抖着,她像是又重新经历了一遍那个场景。她再往前的记忆,都被那场山火截断。
周围都是火焰,每一次呼吸都烫得胸口疼痛,她的双眼很痛,一直在无法自控的流泪,看什么都是模糊的。她努力想爬起来,手臂却一阵剧痛。
她看见一个身影,受伤的双眼却什么都看不清,仿佛是树木在火里的阴影。
那个阴影在向她逼近,可是她已经逃不掉。
柳雪晴努力回忆着。
“我记得……有一个人,他挡在我前面,催促我快跑……”
那是个年轻人,可她看不清他的样子,只记得那是个很年轻的男声。他的声音是恐惧的,他也在害怕火里的怪物。
……
晋南城,城郊墓地。
曾经和何御、洛九音一起在火车上压制过抢劫犯的寸头青年蹲在一个墓碑前念叨。
“陶叔啊,我爸之前伤了腿,他就不来看您了。
“您都不知道我今年过来都遭遇了什么!
“我清明来扫墓的时候跟您讲过吧,在火车上遇到俩贼猛的人,直接把持刀的劫匪给控制住了。
“后来我发现您家现在开了一家玩偶店,就过去看看。结果我发现店老板和店员就是我在火车上遇到的那俩。
“再后来我又亲眼看见那个店老板一巴掌给车头抠出个手印来!”
“吓得我回去就开始查。您猜我查到什么了?”寸头青年长长吁出一口气,“我坚持唯物主义活了二十多年,他们告诉我这世上有鬼。”
他蹲累了似的,又在墓碑前盘坐下来,就着满园坟墓继续唠嗑:“所以您知道我来看您是顶着多大的心理压力了吗?
“您万一要是给我爸托梦,记得给我说两句好话啊。”
寸头青年贫完,看着墓碑,又沉默了。
他爸和陶叔是战友,他小时候顽皮,有一次从三楼坠下去,是陶叔接住的他,双臂都骨折了,在医院养了好久。可惜好人没好报。
“我今年都二十七了。”他低低道。
墓碑上刻着“陶宏斌”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