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口音,说是来这里办事,这几日一直在和我们吃喝玩乐,倒是高门大户养出来的底蕴。”
李润竹看着底下几人,拿着贴身物件对白微澜嬉皮笑脸道谢,判定道,“这人倒是会收买人心。”
季仲风摇头,“不,他就是单纯看不上。”
“吃喝嫖赌,后者两样,他是丝毫不沾。”
李润看着人群中鹤立鸡群的白微澜,似丝毫找不出一丝破绽。一身世家贵公子的气派,举止从容不迫,气势懒散又漫不经心。
看不透又捉不住把柄的人,都带着点危险。
“他不是有事情找我?叫上来聊聊。”
不一会儿,雅间门被推开了。
白微澜见到自己做了半月功课的对象,李家家主,竟生了一张娃娃脸。
两人一阵寒暄官套话后,谁也没主动挑起话头。
茶水煮沸,茶香四溢,轻烟从窗户飘出,对面河道上往来船只络绎不绝。
白微澜抿了口茶水,慢慢道,“英山青雪,一两百金,多谢李家主厚爱。”
李家主点头,这一关算是过了。
他道,“听我表弟说,白兄有生意介绍给我做?”
白微澜道,“确实,李家主可听说要修路的事情?”
县府内只一条官道,好在临靠河道,县内辖区有九条支流,出入县府多走河运,倒也谈不上不方便。
但县内百姓出行便诸多不便,很多村子之间还是泥泞土路,一到下雨天骡子牛车都陷泥潭里,根本走不动。
县里主要是种水稻,因为靠近运河受外地影响,还有的乡绅种桑田。非要说本地有什么特色,还得是高山的云雾茶。
只是交通闭塞,名气传不出去,每每外地商人来收都十分抱怨把价格压的很低,天气不好的情况下根本不能进村子。
县令上表的修路功绩,指的是连通县内主要村子之间的环线。这样村路接通官道,还可以把村里的茶叶、珍贵木材、桐油运送出去卖,拉动赋税增长。
年前本来是悠闲打年货的时候,但是因为县令一声令下,不仅宴绯雪村里的采石场忙起来,其他地方的采石场也是一样昼夜不停的做工。
修路这样的大事,当地百姓高兴、外地游子高兴、外地商人高兴,但是靠运河赚钱的河帮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县内一共六个民渡,没有官渡,河运一直掌控在他们当地乡绅手里。官府曾经多次想接手官办没谈成,这么一块肥肉吃不了,就想办法削弱肥肉。
路修好了,傻子都知道河运生意势必受到影响。
这也是河帮内部抵制的原因。
他们收到修路风声后,特意打听有没有要走水运石子的计划,并且借着快过年的借口,提前给帮内各个舵手放假了。
水上讨生活的不讲究安土重迁,基本背井离乡,本地人很少。一放假后,船坞码头人都少了一半。
李润竹没想到白微澜找他是说这件事情。顿时对白微澜的印象就减了几分。
事先都没打听好形势就介绍生意,为一个莽夫坐这里,简直浪费他时间。
“白兄弟要是为了这件事来找我,怕是谈不成了。”
白微澜肩背挺拔,嘴角微微挑了下,狭长黝黑的眉眼显得深邃又戾气。
“李家主,知道做生意最讲究什么吗?”
“机缘、运气。”
“顺势而为。”
李润竹听出他话意有所指,而这恰恰是他上任后烦忧的事情,烦躁的心情稍稍顿了下。
他看了眼气定神闲把玩茶杯的白微澜,“白兄有何高见?”
“河帮做生意最讲究义气,外人看似互为对手,但是你们内部有自己帮派行规,胆敢和县令作对,必定有后台。”
流水的三年县令,铁打的本地乡绅。强龙压不住地头蛇。白微澜这点倒是没说错。
“你们三家河帮暗地里抵制修路,结果最多没了河运帮忙工期晚了点,县令受到处罚。但是最后能改变修路的事实吗?”
“你们现在对抗的不是县令,而是本地向前发展的历史进程。”
白微澜这句话落下,李润竹眼眸咻得一紧,盯着白微澜看。
当事人还是那闲散的样子,嘴角却勾起一抹讽刺,“蚍蜉撼树、螳臂当车。”
李润竹本就年轻气盛,少年有为,被岁数相差无几的白微澜这样讥讽,顿时气的脸都黑了。
“你就是这样找我谈生意的?”
“头一次见求人办事这般气势凌人的。”
白微澜看着他,“生意能低声下气求来,那这天底下的生意也太好做了。”
“生意本就是平等互利。”
“况且,一单生意我还看不上眼,让我来的,是李家主。”
他看着暴怒中的李家主有些新奇,心想宴绯雪每次看他生气是什么感觉,这样想着就免不了仔细打量李家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