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生意除了运气,最重要的是眼光,走一步看三步,乃至十步。”
李润竹懂了,这是在说他只顾眼前利益,而对方给他说的都是长期受益的东西。
他咬咬牙,飞快盘算了人工成本和船支损耗,最后闭了闭眼,免不了自己掏腰包了。就当作是找贵人指点迷津的费用吧。
“成。”
白微澜笑了。
他优雅的抬起袖子,慢慢嘬了口茶,看着正襟危坐微微倾身的李润竹,不禁感叹道,“遇到我,算你命好。”
“要是这路修好了,还怕外地商人不路过此地吗?
本县相邻的两个县都靠官道河运养活了一批人,为什么宁愿绕路都不经过本地,就是因为路难走。有了人气,还怕没货没生意吗?”
“第二点,你搭上县令修路这件事,等于和官家有了生意。
这件事关乎到县令迁调,难保今后有需要他照拂的地方。况且,采石场的老板背靠京城。”
白微澜说的点到即止。
和聪明的人多说和笨蛋少说,否则自己累的慌。
而且和生意人打交道,不能一下子全摊了自己的底牌。
白微澜了解到的可不止这些。
江河沿线有五座大港口,州县城港共三十余处,中小港口五十余处。本县只是奔流不息江河沿线中最穷的县府,但是胜在位置绝佳。往西有大量的木材药材州府,往东有鱼苗丝绸大宗生意,南北的丹砂白醋和油膏谷粟。
但本该成为南来北往东西市贾中心的遥山县,却成了江河沿线最穷最冷清的县。
一共两个原因,一个是□□把持航道地头蛇盘踞,一个是当地航道天然的地形原因。当地河帮都只做往东的生意,因为南北和西面穿岩成洞,只有小木帆船可以过,吃水深的货运船不行。
假以时日,河道四面打通,设置官渡,遥山县凭借这优越的地理位置腾飞可待。还很有可能在这里修建漕米粮仓,成为各宗大货的周转中心。
生意上的门道和眼界有些人一辈子参不透摸不着,但是有的人一看便知。白微澜就属于后者,虽然没多少经验,但是从小耳濡目染,外加本就聪明,属于不可多得的天赋。
他从前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现在要挣钱养家了,那些被闲置浪费的天赋捡起来还可以用用。
话说三分好饭吃七分饱,即使白微澜了解掌握更多,他目前也只给李润竹说修路能带来的眼前利益。对于资质一般的商人来说,这个诱饵足以上钩。
帮助官家把路修好,无疑今后就搭上了官家船。
这些信息李润竹也是知道的,但是以前没往这个方向想过。
不是他涉世未深不懂世故,而是河帮本是势力盘根错节的地头蛇,帮规行约几乎都放在了这些人的对立面。
他们不屑和官府打交道。
县令三年一迁调,根本不能在本地扎根。有的县令新上任,还会先拜拜山头,只希望自己在任期间相安无事,年限一到又去下个地方混日子。
但是白微澜现在,给出了新的出路。
而这恰恰是李润竹偶尔闪现的想法。只是这时,这想法被白微澜掰碎揉开,分析利害给他看透了。
只是这个人,把他的情况摸的一清二楚,而他对对方知之甚少。
强势又咄咄逼人,却能抓住他所想,让他心里不舒服但又不得不思考他的话。
尤其白问看人的时候眼皮微掀,黝黑的眼眸半遮半露的,盯着人看的时候有些危险。好像自己所有的短板命脉都被拿捏住了。
熟人之间了解透彻是基于长久的信任。
但是只见一面的人就能做到如此……他虽找到了新出路,但是背脊生寒总是隐隐不安。
李润竹掩下心中所想,对白微澜客客气气甚至带着点恭敬。
两人又聊了会儿后,白微澜把自己掌握的信息,大概修路要几十吨石子之类的给李润竹说了下。
这类事情,李润竹专门运货的,自然比白微澜专业,这点倒不用白微澜叮嘱了。
白微澜起身要走,要李润竹这三五天内等他消息。
李润竹点头,“敬候白兄佳音。”
他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白微澜腰间挂的钱袋子。
质地、针脚都一般,大街上卖不到五文钱一个。
但是他腰间的玉佩和这身衣服都是有市无价之物,一时令他有些琢磨不透。
白微澜见人盯着自己腰间钱袋子看,坦然说道,“这是内人亲手绣的。”
李润竹看着他展颜一笑,眼里满是情谊,嘴角带着点得意,整个人看起来突然真实亲切起来。
他心底那点不安,彻底没了。
人就是很奇妙,在陌生人身上看到真挚的感情,就会下意识放松警惕,拉近距离。
李润竹很会说话,“那确实是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一句话夸了戴这钱袋子的人和缝制这钱袋子的主人。
白微澜嘴角笑开,摸了摸钱袋子,“还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