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拘束和不自信的样子落在众人眼里,更加激起了他们的期待和胃口。
围着的人越来越多了。
“大伯母,咱们不用搞。”白微澜道。
“没事,不就是涂涂抹抹,又死不了,你要相信燕哥儿的手艺。”
宴绯雪着实没想到对方指出要画大伯母。
他故意说人家底子本来就好,是为了转移托儿的嫌疑。一旦落实是托儿了便会群情愤慨,情况会更加棘手。
索性他坦然承认,再随机从围观群众抽取一两位客人,让他们心服口服。
但是对方誓不罢休,提出来要给大伯母画。
宴绯雪的目光落在人群里,周围人都窃窃私语,要把这样的农妇改头换面怕是难以登天。
这看一眼就知道不能达到刚刚的效果啊。
宴绯雪视线落在那奸计得逞的瘦脸摊主身上,而旁人视线不自觉跟着宴绯雪视线走,侧头瞬间就看见一张幸灾乐祸的尖嘴猴腮脸。
旁人心里刚刚抵触这种小人得志的佞笑,就听那冷艳的声音提出了一个要求。
“可以。”
那瘦脸摊主刚露出坐等好戏的神情,就听宴绯雪又道:
“真金不怕火炼,客人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哪家好自然往哪家跑,你这样挑事找茬,狗急跳墙也追不回来客人。”
宴绯雪话挑明了,旁人这才仔细看那人,都是货比三家的客人,此时明白了这人就是隔壁摊主。
一时间都离他远远的,见不得人好的红眼病,大过节的挨着都晦气。
不论瘦脸摊主再说什么挑拨什么话头,众人都不听了。
见大美人已经开始拿笔刷上妆,都聚精会神的看着他手指间的涂涂抹抹。
“大美人的手也好看,纤长白皙看着十分灵巧。”
“不过,他怎么停顿了。”
众人明显感觉到这次上妆的顺序和手法不一样了,没有前面的熟稔和一气呵成,反而透着凝滞和慎重。
白微澜也拿捏不准能不能画出眼前一亮的感觉,但是他莫名的相信宴绯雪可以。
但是大伯母这样紧张,面部肌肉绷着也影响上妆吧?
就像皱巴巴的纸上也难写出俊逸磅礴的好字。
白微澜此时马屁精上身,他跟着宴绯雪指尖动作,开口道:
“给前一个人画的时候似上等宣纸上作画,笔尖游走行云流水,是因为那位客人五官气质便契合这种落笔。想必客人追求的是繁华红尘中的肆意洒脱。”
一旁娟娘看白微澜信口拈来,却一语中的她心中所想。
双手鼓掌,“不错。”
白微澜见这个陌生客人还真的很配合,要不是他不认识,当真以为是托儿了。
见宴绯雪丝毫没受影响,笔尖勾勒停停顿顿的,反倒是大伯母稍稍放松了些。
他继续道,“现在给我大伯母画,手法自然是因人而已。
大伯母曾经,也是走在乡间倾慕野花绚烂的少女。
但是大半辈子都操持为家,日日耕作,最终成了田间笔直整洁的田垄。
她没有种出少时渴慕的花,却结出丰收飘香的五谷。”
他说着见不少人视线落宴绯雪脸上,重重咳嗽一声,几乎是咬牙挤出笑声:
“我家夫郎,敬佩敬重大伯母,自然下笔更加端稳,细细感受大伯母脸上的每条皱纹和斑点。”
不知道为什么,白微澜顿时明白了宴绯雪的画法。
他道,“恰恰是这些皱纹和斑点,是她人生阅历和对家人奉献的证明,这些,不应该被遮掩。”
白微澜声音不高不低,似击缶悦耳又真情实感的赞叹,围观的人群一阵阵低声点头,眼里没有不动容的。
毕竟哪有人养家不在风雨里奔走的,白微澜说的恰好戳中了她们的内心柔软。
宴绯雪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白微澜这张嘴,不气人的时候倒是舌灿莲花。
大伯母神情还是木木的,但细看眼底有感触。她听着周围的感叹认同,紧绷的五官神情放松了。
小白这小子平时不怎么说话,看着懒懒散散的,关键时候还真的不怯场合。
鬃毛刷子在脸颊扫动,只听燕哥儿温声道,“大伯母,你就想想两个堂哥成亲的时候,你的心情。”
大伯母嘴巴一撅,瞪着眼睛,“我要想兔崽子做什么,我气还没消。”一想到心里就空落落的。
宴绯雪见势道,“那大伯母就想想成亲时候画的吧。”
“怪丑哩,脸颊颧骨涂的像个红屁股,比你大伯父喝醉的那两坨腮帮子还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