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还有内情吗?他其实没有结扎?”
他心中咯噔一声错了音,迅速将请人调查到的情报从头到尾捋了一遍。
还有什么细节,还有什么细节是他遗漏了不成?
下一秒,他明显感觉手底下辜苏的手掌骤然握紧,听到她颤声道:
“他当时根本不爱你妈妈,只是想娶个传宗接代的工具,就连安排你妈妈住院,都特意挑了他初恋作为护士工作的医院,就为了能天天看到她。他还利用自己的股东身份,特意指定初恋去你妈妈的病房工作。”
接着,下一句,就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一样,从牙缝里挤出来:
“他知道你爷爷肯定会让他去结扎,所以,在你妈妈生产的时候,把初恋……把我妈妈……强了。”
她说完这句,短促地笑了一声:
“他当年一眼就从几十个小孩里面挑中我,是不是就因为,
我的眼睛跟妈妈很像?”
傅行舟身体僵在原地,有十几秒,一动也不能动。
他在艰难地消化辜苏话里的内容。
并非他的反应有多慢,或者脑子有多笨。
他只是没有想到,命运兜兜转转,竟叫他时隔数年,明明白白地、亲眼见证了父亲作的“恶”。
原来他不但对母亲不好,对喜欢的人,也会如此混账。
“不对……这不对……”
“哪里不对!?”
辜苏音量陡然拔高,随即牵扯到肺部,剧烈咳嗽起来,傅行舟立刻起身去拍她后背,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的女孩,眼眶略微充血泛红,不知是咳的,还是气的。
“我不是说你说的话不对。”傅行舟一只手还在小心翼翼地拍她后背,“我是说,年龄不对。你比我小了八岁,不可能是那一次怀的——难道父亲在那之后,还骚扰过你母亲吗?”
他用的词是骚扰。
他也知道,自己的父亲理亏。
辜苏没有正面回答,只颓然问了他一句话:
“你们傅家人,习惯把伤害称作为爱,是吗?”
“我——”
他刚要否认,又想起了小时候无意间推开的那扇地狱之门。
门后景象,是他一辈子的阴影。
他确定,那时候父亲对母亲是有喜欢的。
辜苏说得对,他的父亲,把伤害包装为爱,才哄得母亲那么多年都咬着牙熬过来,不曾向外人求救过一句。
连最后的遗言也不肯留。
他记事很早,记得更小一些的时候,父母是分房睡的,早上也不会一起用餐。
父亲对母亲一直很冷淡,反而是母亲会在各种看见看不见的地方对父亲好。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母亲就搬去了父亲在的主卧,早上也会一起出来吃饭了。
虽然他对他还是冷冷淡淡的,也从来没有表露过大喜大悲的情绪,但小时候的傅行舟觉得,这样就很好了。
爸爸是总裁,总裁就应该酷酷的,完美的,情绪稳定的。
他恨着父亲,却又不知不觉模仿着父亲的行事。
他时常会因为这种宿命般的螺旋,陷入痛苦之中。
直到长大后,读了很多心理学书籍,才知道这是一种复杂性创伤后遗症。
要用一生去治愈。
念及此,他呼吸愈发急促几分,语速略快地对辜苏解释道:
“我和他不一样。我不会再伤害你——从今天起,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包括我自己。”
辜苏略微抬起手,就被他握住了,她看不到他希冀表情,只说:
“没有父债子偿的道理。我只是想离开傅家,现在我朋友的手术已经做好了,我再留在这里,很没有意思。”
“不……父债子偿,这是天经地义。”傅行舟不知触动了什么心绪,语气逐渐变得坚定,“他做错的事,就由我来纠正,他做不到的事,我来做。”
辜苏愕然看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就升起了万丈高的责任心。
总不能是想证明给他父亲看,自己并不差吧?
二人相对无言片刻,还是秘书的敲门声打断了逐渐诡异的气氛。
林鸢捧着文件走进来:
“傅总,这是下个月的预算报告——辜苏!?”
她一身职业装,贴身剪裁,干净利落,把材料放到傅行舟办公桌上,才向沙发上的两人望去,语气稀奇又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鄙夷,看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渣男:
“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