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行舟脸色微微发青,淡声道:
“资料送到就出去。”
林鸢常年跟他打交道,听他语气就知道他情绪不好,语速比平时快了零点五倍,字数也明显有所精简,是一副不想跟人多废话的态度。
只有不明真相的辜苏,还以为他只是在普通地发号施令。
林鸢一言不发,转身踩着厚高跟“笃笃笃”地走了,傅行舟顺手捞来一个平板:
“距离吃饭还还有三小时二十分。你平时在家都怎么打发时间?我给你放书听好不好?”
辜苏没什么血色的嘴唇不自觉地抿了一下,闷声闷气道:
“我平时,在房间里发呆。”
傅行舟划拉平板的修长手指一顿。
他想起来,辜苏刚来别墅的时候,可能是怯懦、怕生,或者单纯就是怕麻烦,总之成天闷在卧室里不出门。
他曾有无数次路过她的房间门口,有无数个机会进去关心她闷在房间里会不会无聊,想不想出去玩。
可他当时不在乎,只觉得浪费时间。
一个迟早要卷铺盖走人的、不知真假的私生女,还当不起浪费他的时间。
而现在……
每天早上八点雷打不动准时通过各项审批的部门经理小傅总,这个早上前前后后加起来,已经在她身上“浪费”了足有四十分钟。
底下的人收不到他的审批回复,一定都以为他是过劳猝死了。
因为放在平时,他得是生病发烧到在阎王簿上若隐若现、反复横跳的地步,才会如此消极怠工。
第72章第二十一训我是这家民航的股东,我想……
这之后的半个多月,辜苏一直像个随身挂件一样被傅行舟携带着上班。
他还借给全体员工体检的功夫,特意请来了眼科的权威专家,“顺带”给辜苏看了看眼睛。
专家说,当年辜苏的眼睛术后恢复得很不理想,永远没有复明的可能,现在能做的,只有接受这个事实,尽量适应。
他默然半晌,在日程表上写写画画,增增减减了半天,将每周一、三、五晚上七点半到九点的充电时间,都改为了陪辜苏。
想了想,把周日晚上的时间也划进去了。
给她念故事也好,一起听音乐聊天也罢。
都是他该做的。
除此之外,白天的日程也迁就了她许多。
他很忙,从前常常错过饭点,但自从带上了辜苏,就给自己定了闹钟,午休准时带人出去吃饭,连会议都不多开一秒。
他还请了个专攻特殊教育学的女盲文老师过来,专门在办公室隔壁的休息室教她,每个工作日来半天。
其余时间,都任由辜苏在休息室里吃吃喝喝,还给她留了门缝,方便叫他的时候,他第一时间能听到。
只不过,她从来没有叫过他。
休息室里,小冰箱的库存永远是满的,饮料和食物都贴上了特殊的标签,上头刻了盲文的凸点,有些易拉罐的顶部则自带盲文,标注了饮料口味。
辜苏一直没有放弃离开傅家,但如今这个形势,她也感到棘手。
她是个盲人,连自己摸去派出所迁户口都悬,更别提傅行舟天天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她基本没机会逃跑。
而且,看傅行舟的架势,确实像是要代父赎罪,只是不知这副作派能维持到几时。
她在上个世界的时候,轮回过无数次。
为了方便做代遛狗、上门喂狗的兼职,再加上本身也感兴趣,所以就系统地学过犬类心理学。
顺道也修过一点点人类心理学。
辜苏把傅行舟这几天来所有的异常行为都回忆了一遍,觉得他大概是乍然得知真相,一时难以接受父亲的恶行,而产生的代偿心理。
当他的父亲去世,他本性中追求的、在世俗意义上超越父亲的目标骤然丧失,就会下意识去追求在别的方面补偿。
例如弥补父亲犯下的过错。
这会让他潜意识里认为,自己强于父亲,那个假想中的——嗯,可以说是仇人?
辜苏不太确定。
这不重要。
他的愧疚值一直在稳步升高,但升到一定程度后,骤然缓慢起来。
重要的是这个。
那是他开始补偿她的时间点。
辜苏暗自幽幽叹了口气,蹲在小冰箱前摸索,先不想了,打算在午餐前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想吃什么?”
身后传来脚步声,几秒后,她就感觉到头顶笼了一片存在感很强的阴影,连空气都不
流动了,伸出去的手顿了顿,坦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