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
“毕竟城南事故中的受害者家属,不止上次绑架了辜苏和林鸢的四个人,而剩下的数量、身份不明的敌人,还隐在暗处,现如今,他们也知道是您导致了这一切,您猜,他们会不会来找您?他们会怎么对您?坐下来亲切地交谈吗?”
傅行舟说这段话时,缓缓向前迈步,来到了祖父面前,微微俯身,窒息般的压迫感隐隐在二人之间流动,可他的态度依然非常平和冷静,威胁亲祖父时,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您只有五分钟时间考虑。”
说完,他转身,往书房外走去,甚至好心地替祖父带上门,在门扉即将关牢的那一刻,傅儒许叫道:
“等等!”
他停住脚步,听到身后祖父的声音,在被逼至绝路后,苍老了许多:
“我会去自首。所有罪行,我会全部担下。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了。”
傅行舟侧过半边脸,讥讽地勾起唇角:
“是吗?当年父亲的病床前,您可不是这么说的。”
当年,傅如晦的去世,明面上是肾癌引发的,不可避免的死。
可在父亲弥留之际,和祖父单独会面之后,原本还算平静的情绪,就变得激动起来。
他记得,父亲死前握着他的手,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说不出话,所以祖父放心地将想说的话都对着一个将死之人倾吐,却没有想到,父亲在最后时刻,用尽全力,暗中塞给他一支录音笔。
录音笔清清楚楚地录下了祖父的声音。
傅儒许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说,我会好好培养行舟的。
你放心去死吧,你死了,就没有人会追查城南的案子了。
这是你作为儿子,最后能为我做的事情了。
父亲为什么会在死前录下祖父的话语,傅行舟已经无从知晓,但这句录音,确实解开了许多谜团。
他最后看了一眼祖父,抛下一句话:
“您自首的时候,记得加上谋杀亲儿子,还有猥亵养女的罪行。”
不等傅儒许气得骂人,他就补充道:
“我会亲自盯着您。”
门扉在他身后闭合,助理担忧又敬佩地瞥他一眼,却见到他并不如想象中扳倒敌人那般欢欣雀跃,或是如释重负。
他缓缓闭上眼,眼睫盖住一片细碎晶莹,微不可见。
……
辜苏趴在床上,冯姨正在替她上药。
由于烧伤面积太大,所以植皮手术是分批次做的,用的是人工皮肤。
辜苏自己倒没什么感觉,背部本来就没有太敏感的神经,只是冯姨上着上着药,就开始叹气。
她反倒宽慰起冯姨:
“如果你是在为我难过的话,我自己都没什么感觉呢,别叹气啦。”
冯姨用手背揉了揉眼睛:
“唉,我知道事情已经这样了,叹气也没用,就是觉得可惜……我这力道不疼吧?”
“不疼。还可以再快一点。”
她这句是实话,人工皮肤现在对她来说就像是一层塑料膜,和衣服没什么区别。
冯姨不敢真的快,用棉签沾着药水,一点一点涂抹,生怕把好不容易长好的娇贵皮肤再给揉坏了。
此时,门外响起“叩叩”两声轻敲,冯姨迟疑一下,放下棉签,起身去开门,挡住了屋内裸着后背的辜苏:
“少爷。”
傅行舟的眼睛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是最近他第一次主动来找辜苏:
“我有事要跟她聊,能麻烦你出去一下吗?”
虽然他用的是疑问句和礼貌用语,但冯姨知道,他不接受拒绝的选项,只好轻叹口气:
“我在给她上药,药水还没干——”
“我来吧。”他视线移到床头柜的药水瓶上,“那瓶涂满后背就行了吧?”
“……”冯姨欲言又止,“您先涂这么多吧,还有其他地方,您来做不太方便。”
傅行舟喉头骤然一哽,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只低低应了声“好”。
辜苏趴在床上,听到脚步声靠近,有些窘迫,但又不能在药水没干的时候把衣服穿上,只好僵硬地把头埋进臂弯,假装自己不存在。
轻微的碰撞声后,冰凉的药水被棉签蘸取,轻柔地滚在她赤。裸后背。
“疼吗?”
他轻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