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扔掉保姆留下的素食烹饪书,一点一点给沈悯过渡到肉蛋奶饮食;知道他喜欢吃水果,于是他的房间里永远会摆着一盆装满他喜欢的水果的果盘;知道他害怕一个人待着,所以即使在初期他非常厌恶她的情况下,也会尽量待在他的视线范围能触及的地方。
她想尽可能满足他的愿望,而不叫医生,也是愿望之一。
辜苏索性坐了下来,在厚厚的地毯上,将肩膀借给他靠。
沈悯抱着她的力度非常轻,但辜苏察觉到,这已经是他使尽全力的结果,便侧了侧身体,伸手揽住了他的肩膀。
肩胛骨入手坚硬凸出,几乎是皮包骨,连肩膀也全是能划伤人的骨头。
辜苏知道他现在身体难受,不再追问,只静静地揽着他,沈悯也从一开始的坐姿变为侧躺,脑袋搁在辜苏的大腿上,整个人蜷缩着,呼吸不由自主地发颤。
她垂头看他闭着眼的侧颜,心尖一颤,忽然有所预感一般,问系统:
【他还有多久?】
【男主的生命指标一直在浮动,但任务最后期限就在这个月内。】
辜苏看了眼手机,今天是26号。
怎么会垮得这么快?
冬天……冬天还没有来啊。
……
沈悯从床上睁开眼的时候,室内还是暗的。
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也不在乎,侧躺的姿势让胳膊压得难受,便缓慢翻了个身,谁知手臂触碰到了身侧的一具温热躯体。
他太熟悉她身上的香气了。
沈悯的动作顿住,然后很轻很轻地往外侧挪了挪,才侧向她的方向。
什么都看不见,他于是伸出手去,小心谨慎地在黑暗中摸索。
冰凉指尖触碰到她手腕,他缓缓上移,掌心捧住了她柔软脸颊,拇指指腹轻轻拂过眼尾,沉默片刻,才哑声道:
“醒了为什么不说?”
辜苏已经在黑暗中看了他好一会儿,此时才开口:
“怎样才能让你开心起来?”
“我说了你就会答应吗?”
“昨晚那种事不行。”
“为什么不行?”
这次,辜苏沉默了更久的时间,沈悯率先抢答:
“我昨晚说的话,你也没有反驳不是吗?我从前对你的不好,你都记着,你被我碰会觉得恶心,觉得嫌弃——”
说到一半,嘴巴就被捂住了。
辜苏掌心温热,止住了他滔滔不绝的自暴自弃。
“不是这样的。我不觉得你恶心,你从前对我是不好,但我没你想的那么介意,否则也不会继续对你好。”她没来得及思考太多,“我只把你当成脾气不太好,还需要照顾的孩子——”
她确实是这样看待沈悯的,他的年龄虽然已经二十出头,却因为缺乏阅历,在某些方面幼稚得如同孩子,疯起来也跟要不到玩具的小孩一样不管不顾。
没有被保护过的人,无论外表与表层人格有多成熟,深层次的心智都会永远停留在幼童时期。
她读过很多心理学方面的书籍,所以看待他的角度,和普通人不一样,也不会觉得他是个怪胎。
因为她清楚这一切发生的根源,不在他,而在沈琢。
刚才她本想坦言说开,告诉他,没有血缘的男女之间,其实不是只能有一种关系。
可话说一半,已经踩了他的雷区。
说只把他当孩子的杀伤力,比当面说他恶心还大。
沈悯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子甩开了她的手,气得从床上坐起来,想发脾气,又头晕目眩,一边生气,一边恶心犯呕,一时间也不知道哪种情绪先上头,冷笑道:
“把我当孩子,哈哈,把我当孩子!去他妈的孩子!”
因激动导致的缺氧中,他恍惚意识到,其实他也有那么几个瞬间,在她身上寻找缺失的母爱的。
所以谁也别说谁。
正因为意识到了这件事,他才更加绝望。
他不懂两性关系的本质,也缺乏非黑即白以外的感知力。
身份的倒错让他刚刚修补好的情绪又漏了个大洞,他跌跌撞撞地下了床,辜苏摸索着抓住他冰凉手腕:
“你去哪里?”
他顿住身形,只留恋一瞬,便头也不回地甩开她的手,拖鞋也不穿地跑了。
辜苏几乎是前后脚地追了出去,却只见大门怦然关上。
她鞋也来不及换就冲向入户梯,可电梯已经下行,等她终于等到一班电梯,下意识降到酒店大堂时,已经哪里都没有沈悯的身影了。
看到她追出来,已经熟悉贵客相貌的前台带着些微惊惧表情,在她开口之前,就直指门口。
酒店的玻璃门外,暴雨倾盆,天地倒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