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苏咬紧下唇,拿不准他现在到底是怎样的心理活动。
他变得更难猜了。
沈悯垂着头,说完那句话后,依旧颓然跪在那里,像是个重刑犯,在等候发落。
夜灯的光影被床铺切割开,他跪着的身影笼在大床的阴影之中,她捂着胸口立在他身前,大半个身体都笼着一层朦胧的橘色暖光。
她看不清他的神色。
最终,辜苏深呼吸,努力克制住语气里的颤音,平静道:
“回你自己的房间去,今晚一个人睡,可以吗?”
“我——”
“请你出去。”
话音刚落,察觉到她情绪的沈悯站了起来,一句话也没有说,与她擦肩而过。
几秒后,响起房门被关上的声音。
辜苏松了口气,背对着房门,肩膀放松,用手背抹了一把鼻尖汗珠。
可还没等她缓过神来,就听到沈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如果我明天就死掉,你会后悔今天这样对我吗?”
辜苏猛地回头,只看到一扇彻底闭合的门。
他走了。
第129章第二十八训你有没有良心!我他妈被你……
第二日,曼谷依旧暴雨倾盆。
不开灯时,屋里就像山洞一样昏暗。
高层的隔音玻璃让外界的雨声渗不进来,室内的动静便落针可闻。
“沈少爷?”
辜苏敲着沈悯房间的门,没有回应。
她有些担心,推门进去,发现房间里什么都看不见,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连地灯都不开了,眼睛瞪得再大也看不见一丝一毫。
与第一次见他的场景,一模一样。
“沈悯?”
她再次喊了一声,试探着开了灯。
与那次不同的是,迎面而来的不再是充满杀意的餐刀,而是腿边软绵绵贴上来的身体。
她在小腿外侧贴上一具温热身体的瞬间猛地一激灵,垂下头去,借着门外洒进来的微光,看到沈悯颓然坐在门边,半个身子靠着她,力量很沉。
辜苏蹲下身去,摸了摸他额头,并没有在发烧,也不像是偏头痛犯了。
可他的状态却很不对。
“沈悯?”
她叫了他一声,见他嘴唇动了动,忙贴过去听。
他的声音很轻地飘进她耳朵里:
“我没力气了……”
辜苏试图搬动他,没有成功,只好安抚道:
“我去叫人,把你弄上床,可以吗?”
可他的手指却倔强地攥住辜苏裙角,静谧的室内只存在他努力呼吸的艰难喘息:
“对不起。”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是有气无力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沈悯,别睡。”
辜苏立刻掏出手机给萨拉打电话,边将他的身子扶起,仔细询问他:
“是哪里疼吗?”
他好像听不见辜苏的问话一般,气若游丝地抱着她的小腿,在她蹲下来后,又改成了抱着她的胳膊,身体在微微发颤。
沈悯身上有四五种复杂病症,溶血性贫血只是其中最影响生活的一种。
如今人在海外,突然犯病,熟悉的医生都不在身边——来之前,辜苏已经针对这点隐患提出过质疑,问他万一发病了要怎么办。
可那时的沈悯,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眼睛望着不知多远的远方:
“挺得过就挺,挺不过就死了。听说曼谷海葬不需要官方批准,你到时候直接把我烧了,一半做成钻石戴着玩儿,一半扬在海里……”
他这番在别人听来胡言乱语的话,在辜苏听来,却是一种掩藏在漫不经心之下的郑重嘱托。
她总能分得清,他什么时候是在说笑,什么时候是在认真。
辜苏尊重他的选择,在生命的最后几个月,他想怎么过,就怎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