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鸟类濒死的铃铛声尖锐刺耳,水声哗啦,沉重的轰鸣倒下,压碎一切。
再回首,一切零落成血泥。
谢春酌怔愣许久。
直到所有的声音消失,只剩下细微的蝉鸣,他堪堪回神,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发抖。
真的都死了吗?
谢春酌断断续续地呼出一口气,最后撑着手臂,极力昂起身体,隐约看见埋没的血泥之中的森森白骨。
没了……连骨头都散开了……
终于死了吗?
都死了……
心头提起的巨石落地,却把他压得更沉、更重。
谢春酌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徒然倒地。
咕咕、咕咕。
咕咕——
鸟鸣不断,小雀飞到枝头,啄去绿叶上沾染的混浊血液,嗒嗒、嗒嗒。
它歪着脑袋往下看,在一片暗红血泊之中,有一架稍小的白骨从另一架白骨体内爬出,血液从它莹白的骨架上滑落,像鸟抖下羽毛上沾染的水滴。
白骨摇摇晃晃地起身,胳膊、胸骨、肋骨都缺斤少两,破破烂烂。
小雀站在上方俯视它,看着它拖拽着脚步前进,来到场内唯一还完好的,昏迷的人面前。
大约是看了几秒,白骨就弯下腰,把人抱起来,慢慢地往外走去。
那道背影消失,鸟雀又继续观察地上的血泥。
咕噜、咕噜……
平静的血泊中,冒出小小的气泡,黏嗒嗒地缓慢流动……
它、它们……
在融合……
第39章
咔哒、咔哒。
晒干的木柴被折断,积攒在内里的灰尘弹起,飞在半空之中,如天女散花,又缓慢降落。
火光悠悠亮起,干草烧成灰烬,树枝发黑发红,星火升腾而起,照亮一片空地。
谢春酌仰头看着黑漆漆的天好半晌,才接受了自己腿断了,并且被一个瞎子救了的事实。
“你、吃吗?”
生涩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随着棍棒插入泥土又拔出的动静以及脚步声,谢春酌知道小瞎子过来了。
他懒得动,出声阻止:“要是你的棍子戳到我,有你好看。”
“……”
动静没了。
谢春酌侧头,看见云异僵立在原地没几秒,默默转身往回走。
回程的方向与掌控的位置倒是恰恰好,云异坐回了原本的位置,低着头正在慢吞吞地烤兔子。
也不知云异怎么抓到的,那兔子有一人臂长,体型算大,从腹部被刨开,内脏扔到了湖水里,瞬间被鱼吃干净,洗掉血水与黏连的膜,兔肉叉上树枝,放在篝火上烤,香味就透出来了。
谢春酌怎么看怎么惊奇,云异一个眼盲的半大小子,竟然还真能给他在幻境里独自一人抓到兔子烤了吃,身上还毫发无损。
想到这,谢春酌不免又回忆起云异在藏书阁里“看”书的画面。
究竟是真瞎还是假瞎呢?
或许是因为心头大患被齐齐处理掉,即使目前落到这个境地,谢春酌心情仍然不算太差,也起了点戏弄好奇的心思。
于是他开了尊口:“要吃。”
云异听见声音后回头“看”了他一眼,竟没起身主动过去,而是说:“要吃就自己过来。”
谢春酌挑眉,他手肘撑着地面坐起,躺着的衣衫也因为动作而变得凌乱。低头一瞧,他躺着的地面上铺着一件薄薄的外衫,对比他的身形来说略小,来自于谁一眼便知。
没想到云异竟然还给他垫了衣衫。
算小瞎子识趣。
谢春酌略动一动,膝盖自下传出尖锐的疼痛,他难耐得蹙紧眉头,将要出口的吸气声吞回去,抿了一下唇,却发现唇上伤口也裂开了。
他神情一怔,抚摸下唇,细微的疼痛与豁口叫他不由自主回忆起在湖水下,分开时闻玉至对他露出来的笑。
真是蠢货,要死了还笑,现在真死了,笑的就是他了!
谢春酌恨不得将一切抛之脑后,但这事不得不想,毕竟人死了,后事还得要处理,比如万春死了没有,储良、少齐少秉几人接下来会直接离开回忆幻境还是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