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舜华一颗心被揪得生疼,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贺玄度的腿,终究还是要不可避免地断了吗?
贺玄度睡得昏昏沉沉之际,隐隐听到有人在哭,缓缓睁开眼。
看清是柳舜华,他下意识想去帮她拭泪,奈何腿疼得厉害,闷哼一声,却是一动也不能动。
柳舜华见他醒来,忙止住泪,柔声道:“你睡了许久,饿不饿?”
贺玄度笑道:“渴得厉害,你先帮我倒杯水来。”
柳舜华转身倒了一杯水递过去,贺玄度一饮而尽。
他看着柳舜华,“你哭了?”
柳舜华挤出一丝笑意,“没有,就是坐久了,有些倦。”
贺玄度道:“累坏了吧,不如你去歇歇,换周松过来。”
柳舜华摇摇头,没有动。
夜风吹过,孤灯摇晃,两人一时沉默,屋内静得可怕。
许久,贺玄度终是缓缓开口,“我的腿,好不了了是吧?”
柳舜华强忍着要哭出的冲动,柔柔道:“范神医说,还要再看看,你先别想那么多。”
贺玄度静静地望着屋顶,轻笑一声,“你不用哄我了,我自己的腿,自己知道。”
柳舜华看着他眼中的光一点点黯淡,不忍再看,忍不住别过脸去。
“柳舜华,咱们分开吧!”贺玄度缓缓开口。
柳舜华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看向贺玄度。
她双肩止不住颤抖,整个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像是做了一个美梦,梦醒了,那些美好幻影便从眼前一一消散。
贺玄度突然笑出声来,“蓁蓁,你是不是以为我迟早会说这句话?”
柳舜华错愕得愣在那里,不知他哪句话真,哪句话假。
她坐得有些远,贺玄度想拉她的手,却怎么也够不到。
他道:“蓁蓁,你能坐近些吗?”
柳舜华僵硬地往前挪了挪。
贺玄度拉过她的手,“你方才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实在让人压抑。你不言不语,不就是怕我断了腿会自暴自弃……还有,放弃你。”
“蓁蓁,你听,只要它还跳着,我就不会放弃自己。”他将她的手放在心口,“这里,更舍不得你。”
柳舜华的手紧紧贴在他的心口,感受着他的跳动。
一瞬间,仿若看到风云流转,四季轮回,春草黄了又青,枯荷败了又开,她在瞬息之间迷离而纷乱。
许久,贺玄度才缓缓放开她的手,轻声道:“蓁蓁,我饿了。”
柳舜华问:“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端过来。”
贺玄度想了想,“豆腐汤吧,爽口。”
柳舜华忙起身,“你先等着,我马上就来。”
着急忙慌地下了楼,周松就守在楼下,听贺玄度说要喝豆腐汤,忙让人去准备。
汤一做好,柳舜华忙端着上楼,她怕汤撒,每一步都走得很轻。
走到门口,方欲推门,便听到里面传来绝望的叹息声,她透过门缝朝内望去。
贺玄度正双手撑着身体,试图要坐起,可双腿却传来的钻心疼痛。他手臂一软,重重摔下。
如是试了几次,他终于不再挣扎,带着满眼的不甘,痛苦地闭上双眼。
夜色沉沉,黄河水拍打着波涛,沉稳有力。
贺玄度如被拍在岸上搁浅的鱼,窒息的痛苦险些要将他撕裂,整个人陷入无尽的黑暗与绝望之中。
柳舜华心中划过一丝痛楚。
贺玄度,他终究是在意的。
她整理好思绪,眨了眨微红的双眼,抬手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贺玄度看她进来,笑道:“你好慢,我都饿扁了。”
柳舜华将汤放下,扶着他坐了起来。
他的手尚有几分无力,柳舜华想要喂他,却被他拒绝了。
贺玄度接过汤碗,举起勺子,艰难地,一点一点喝进口中。
柳舜华一直沉默着,直到他喝完,将碗递给她。
她接过碗,看着碗底一点残汤映着他们朦胧的影子。
“贺玄度,你怕吗?”
贺玄度浑身一怔,缓缓道:“若我真的再也站不起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