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春日,草长莺飞。
立後大典前一日,徐椒来到姑母的陵墓处。姑母的墓园中青柏如翠,但树木之下竟长了些蒿莱。
徐椒立在姑母墓碑前,不远处大小两个包头。
一杯青酒浇下,万事都在其间。
不知立了多久,徐椒转过身子,对着回归的兰樨与钟璐道:“走吧。”
车驾又行起,继而又停下,还是来到一处陵地前——只是这片陵地尚未修成。
这是萧葳将来的万年吉地。
主冢东南的一处,是一方规整的墓园,园中沉睡的自然是徐椒早逝的女儿——宜都公主。
徐椒没有让人跟随,而是自己独自进去。
钟璐立在外头,她有些不解地看向兰樨:“殿下後来并未让我继续追查公主中毒一案。”
兰樨看着徐椒有些落寞的身影,叹了口气:“娘子怕此事当真是徐太後所为。若当真是太後,娘子该如何面对。”
索性将这一切淹没在无尽的风声中。
又不知过了多久,徐椒才缓缓步出。兰樨故意忽略掉徐椒眼角的泪痕,轻声道:“陛下下了旨意,素日那些嫔妃都还家而去,可各自婚配。”
徐椒哦了一声,并没有太多的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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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台行宫。
天高云淡,北雁南归。桃花抽新丝,柳叶出嫩芽,正是春光好风日。
长江水波缓缓送去,烟波浩渺,而两岸架起了龙凤长帛,旌旗昭彰飞卷在淡蓝的天幕里,与碧云齐身。
“臣萧峦恭请皇後殿下移驾。”
正使宗正卿竟陵王萧峦,副使袁景恭谨的在行宫外将符节递去,不一会儿徐椒便在衆人的簇拥下翩然而出。
鸾车驰,韶乐起,旄节林立,华盖追随,向着已然缀满华彩的建邺宫缓缓行进。
“皇後驾到——”
“皇後驾到——”
“皇後驾到——”
沉寂的阊闾次第拉开厚重的正门,青琐开了一层,徐椒的车辇就走进一重。直到九重而过,高耸的双阙已在身後,这才听见正副使请驾的声音。
宣政殿凌于高台之上,庞然巍峨,两侧列满了羽林禁军与品级较低的朝臣。
“皇後升殿——”
声音一阶一阶传递上去,两侧的人便一级一级鱼贯垂首。
正副使将徐椒上引到宣政殿外,方才缓缓让出一条道。
宣政殿,上百盏臂粗的蜡烛一排一排燃起,而殿外则是庭燎的辉光。
徐椒站在宣政殿外,蓦然回首,只见茫茫然大地上,丘陵点点高起,而驰路径道则细如线缕,经纬密布其间。
长风卷地起,恍惚可吹彻。
这一刻,徐椒心底却涌起了激荡的情绪。
这是整个帝国的中心,是许多人一辈子难以踏入的禁地。
可她却能,她是海内之君,与帝王齐体。
上承宗庙,下母兆民。
纵使她心中早有所备,可在此时此刻——在满朝文武如泥胎蜡雕偃息凝神的时候丶在城池巷陌隐隐绰绰的时候丶在数千年的良风一次次吹过楚天三千里的时候,这份担子才这样的真切,这样的沉重。
“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