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彻缓了缓,摇摇晃晃地起身,将屋子的灯关闭了。
一时之间,室内陷入到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
顾彻放松了神经,脊背顺着墙壁,一点点滑落下来,他坐在地上像个小孩子,高大的身躯蜷缩,双臂环抱着膝盖。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犯病了,也慢慢地忘记了曾经被江思婉关起来折磨自己精神的阁楼。
在顾家的顶楼,有一个小小的阁楼,那是江思婉故意打造的。
在狗窝还没清空之前,顾彻就住在这个小小的阁楼里面。
江思婉折磨人,从来不选择肉体上的折磨,而是喜欢玩弄顾彻的精神。
才六岁大的孩子,住在没有灯的阁楼。
每到夜晚或者是电闪雷鸣的雨夜,阁楼那唯一一扇巴掌大小的窗户,就成为了黑暗中唯一一只“眼睛”。
顾彻透过这只“眼睛”,朝窗外看去,脸上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艳羡。
四季轮转,他习惯了在黑夜中生活。
那个时候,顾彻最喜欢的季节,竟然是夏天。
因为夏日的天,总是黑的很晚,他可以透过小小的窗户,去看楼下的草坪。
看顾雨河和顾倾书在草坪上,自由自在地踢皮球,和自己的朋友玩耍,吃新鲜出炉的点心。
而顾彻,什麽都没有。
他吃的是顾雨河和顾倾书吃剩下的点心。
玩的是他们剩下的玩具。
连一个可以说真心话的朋友都没有。
顾彻亲眼看着顾雨河和顾倾书过的到底有多麽幸福。
原来真的像小说里描写的那样——
单单只是看着别人幸福,自己却过的仿佛阴暗角落中的老鼠,真的会被那幸福的光芒刺痛到落泪。
顾彻不是喜欢哭的性格,可早期还是会哭,他哭的时候总是习惯性把自己蜷缩起来,脸颊埋在臂弯里。
没有人疼爱的孩子,连哭泣都是悄无声息的。
江思婉不会让顾彻睡一个好觉,她甚至变态地在阁楼里面安插了监控。
只要顾彻睡着了,她就会往里面扔蛇鼠虫蚁。
或者强迫一个六岁大的孩子,去看鬼片,听一整晚的鬼故事。
那个时候的顾彻,身体瘦到可怕。
身体上的病痛可以消除,可精神上的病痛,是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江思婉从来不打骂顾彻,却会在每天固定的时间点,来到顾彻的房间里,对他一遍遍地洗脑,道:
“你生下来,就是罪恶。你侮辱了我对顾长亭的爱,又或者说你的存在,本身就不是爱存在的体现。”
顾彻沉默不语,只是麻木地瞪着一双暗沉沉的蓝眼睛,安静地看着江思婉。
“每次看到你的这双眼睛,就让我觉得无比恶心。我那麽爱长亭,为什麽他要喜欢上一个外国女人?”
每次到这个时候,江思婉脸上的表情,就会特别恐怖。
她像是陷入到了一场对自我的辩证,脸上时哭时笑,还会发出诡异的尖叫,当着顾彻的面自残,用小刀去划细白的手腕。
强迫顾彻去喝她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