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弥漫着一片苦味。
不同于清香恬淡的药香,这种苦味仿佛能顺着呼吸钻入嗓子眼里,苦得人寒,几乎作呕。
难以想象,皇后每日还要吃下这些汤药。
好不容易用完了一盏,皇后忙又拿起一碗甜糯的酪子吃了起来,方能略解一解口中那铺天盖地的苦涩。
用了小半碗,她长舒一口气:“能出来就是好事,监国之权这会子丢了也未尝不好,这事……惹得你父皇雷霆震怒,朝堂之上人人自危。”
“母后所言极是,儿臣并未因为丢了监国之权而懊恼丧气。”
魏长山眉眼微沉。
“你这孩子自小就是这般,有什么话都憋在心里,你是觉着景王靠不住了?”皇后问。
“本就靠不住,母后又何必试探……”他从鼻息间轻叹,“这次名单上有儿臣的名字,即便儿臣愿意相信九弟,事实摆在眼前,也不得不让人忌惮。”
“是啊,用一个亲王的禁足换你丢了监国之权,他真是赚大了。”皇后幽幽道,“这么说来,明贵妃是留不得了。”
“先除去景王在宫中的筹码,再一点一点蚕食之,这样最好。如今宫中不是有位灵韵夫人么?明贵妃那样受宠,突然冒出一个比她更年轻貌美,更得父皇宠爱的女人,她哪里能忍?”
魏长山笑了,格外轻快疏离,却透着一股隐约残忍。
“这灵韵夫人却是个没有野心的。”皇后无奈,“本宫多次给她机会,可她偏偏不中用……得宠是得宠,可就是没本事,明贵妃几次三番刁难她,把柄都送到她手里了,她也不知道用。”
“儿臣要恭喜母后了,能得这样一个美貌愚蠢的人可用,这是母后的福气。”
皇后展颜一笑:“你这话倒是说对了。”
这次魏长山能提前解了幽禁,除了皇帝想平息朝野上下的议论纷纷,更因为皇后亲自送了证据给皇帝。
她不但送来了历年上贡的银钱单子,还有那些官员的证词。
几个人或许还能编造谎言,可但几十人、甚至上百人的证词摆在眼前,就连皇帝也不得不信。
皇后证明了这些上贡的银钱是孝敬给上一级官员的,偶尔还会有魏衍之的名字,占到十之一二。
今年上贡的银钱格外多,是因为魏衍之负责闽江水患的治理,那些贪腐赈灾银两的官员深知闽江水利根本就是纸糊的,越惶恐,生怕叫这位九皇子揭穿了一切,是以拼命想要讨好。
至于为什么会换成太子的名字,皇后跪在皇帝跟前,恳切地替魏衍之求情:“或许是衍之这孩子怕陛下知晓自己闯了祸,这才想借着太子的名头躲一躲,他们兄弟情深,自幼一起长大,太子也曾多番护着弟弟,这也是人之常情。”
“人之常情?”皇帝冷笑,“手足情深是叫他们兄弟二人一起联手糊弄朕的吗?一个是东宫储君,一个是亲王之尊,要多少银钱财宝没有,非得在这些百姓身上割肉!”
皇后又哭着求,还贡献出了一大笔银钱作为弥补,才堪堪让皇帝消气。
最后的结果大家都知道了。
双方都损失惨重,魏衍之显然更倒霉一些,至今还在禁足中,且皇帝也没有说禁足到哪一日。
原先魏衍之所负责的事务都被分了出去。
也不知皇帝是故意还是无心,其中比较重要的几项竟交托给了周江王世子。
皇后不敢质疑。
能让太子平安无事地走出东宫,目的就已达成。
怎能再质疑陛下的决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