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名字叫钟盈袖。”他说起心上人时,先前那副大大咧咧的模样好似都褪去,神色说不出的温柔爱惜,很坦诚,“盈袖的身世有些离奇,这是她的秘密。按理说咱们交情匪浅,我该对你们坦诚的,但钟盈袖信任我,愿意把秘密告诉我,我也要对得起她的信任。总之,她只想在钟神山安稳平静生活,品性也无可挑剔,绝非奸恶之人。”
邵元康这么说,作为朋友也没什么不放心的,沈如晚和长孙寒自然都能理解,只是无言坐在那里,忍不住地感慨——就连邵元康这样大大咧咧的性子,真正上心后,也能处处周到体贴。
“我还没同她说我的心思。”邵元康有点不好意思,可说着说着又有种坦然,“如果有一天我做好了决定,我就去找她——我已经想好了,如果真有那一天,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坦坦荡荡接受。"
谁能想到邵元康这样的脾性,动心后竟是这样的?
“好了好了,你们不也说了,我现在还只是单相思呢,没什么好说的。”邵元康摆摆手,一转身,从行囊里取出两个小瓶子,往桌面上一放,扬扬下巴,“看看!这是什么?”
他不愿多说,沈如晚和长孙寒也不勉强,各自伸手,一人拿了一瓶。
炼丹师用来储存丹药的器具也有讲究,最常用的是玉瓶和玉匣,坊市珍宝阁里但凡是个丹药都爱用玉瓶装着,然而同样是玉瓶,其中也有门道。
邵元康并不富裕,尚未功成名就的炼丹师少有手头宽裕的,总是精打细算,承载寻常丹药的玉瓶玉匣往往都是最普通的黄玉,甚至还有用木匣的。
可这回拿出来的玉瓶,却是最上等的灵玉。
沈如晚和炼丹师打过不少交道,取出瓶塞,凑到面前轻轻闻了闻,抬眸,尽是惊异之色,“这似乎是传闻中能破障解厄、助益突破的丹药?”
修仙界丹药分了好几脉,有祛百病愈千疾的灵药,也有辅助修行的,后者多半是帮助修士打磨灵气,对于修行到了瓶颈的修士来说作用不大,唯有少数的灵药能辅助修士突破瓶颈,十分稀罕,堪称有价无市。
“你出去游历一趟,收获倒是不小。”沈如晚讶异极了。
邵元康得她惊容,得意极了,晃着脑袋说,“这味灵丹叫做破障丹,是用归墟下的温柔肠断草的草籽做主药制成的。温柔肠断草只在归墟下生长,神州上少有,可谓真正的有价无市,求也求不到。我之前只在古籍上见过,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真炼制出来了——我认识的炼丹师里,还没有第二个炼制出破障丹的人呢。”
邵元康是第十二阁的亲传弟子,结交的炼丹师也都是丹阁中的佼佼者,这份独一无二,当然不是因为他炼丹水平力压同侪,而是因为除了他谁也没得到过温柔肠断草的草籽。
“那又怎么样?反正事实就是我能炼制出来,别人不能。”邵元康嘿嘿一笑,“要怪就怪他们没我运气好,找不到温柔肠断草呗。”
长孙寒拈着那枚滚圆的破障丹,挑眉,“温柔肠断草生长在归墟下,天川罡风常年环伺,无人能从归墟下生还,你又是从哪得到温柔肠断草的草籽的?“
总不能是邵元康出去游历一年实力大涨,连丹成修士做不到的事他都能做到了吧?
邵元康提到这个,精神一振,“说来也是阴差阳错,我去钟神山之前,在碎琼里停留了一段时间,正好遇到一对眷侣,这两人说来也怪,明明情投意合,可都是性格固执之人,本性又极骄傲,容易钻牛角尖,为一点小事针锋相对,谁也不肯先推让。”
“我遇见他们的时候,他们正为了一副山川地域图而吵得不可开交,周围人都见怪不怪了。”邵元康说得绘声绘色的,“我本来不打算管的,可越听越觉得这一架吵得实在冤枉,明明两个人都有悔意,就是下不来台,我干脆就做回好人,劝了一回架。”
这对在气头上的情侣从尧皇城来,男修叫奚访梧,女修叫杭意秋,两人是打算游遍神州大好河川、增长见闻的,比邵元康早半年来碎琼里,已在碎琼里小有名气了。
“我劝这两人说,你们为了这虚无缥缈的意气针锋相对,彼此都后悔,究竟有什么意思?这样谁也不让谁,倘若有一天,你们为了修行究竟是‘人定胜天、逆天而行’还是‘道法自然、顺天而为’这种无定论的问题争了起来,一拍两散,岂不是冤死了?”
邵元康摇头,唏嘘一声,“可算是把这两人给说服了,也算是我功德一件吧。”
奚访梧和杭意秋虽则有些固执高傲,却也都是知感恩懂礼数、出手大方的人,与邵元康攀谈后得知他是个炼丹师,竟拿出了温柔肠断草的草籽来答谢他,倒把邵元康吓了一大跳。
“我也没好意思问人家究竟是怎么得到这温柔肠断草的草籽的。”邵元康遗憾地摇摇头,“万一是什么独门绝活,那就太失礼了。“
光是劝一回就得到草籽作报偿已经是天大的便宜了。
“得到这草籽后,我设法凑齐了一副丹方,开炉炼制破障丹,最终成了四粒。”邵元康扬扬下巴,“其中两枚我自己留着,剩下的两枚就在这儿了,你们俩拿走吧——就当是我这个媒人送你们的结契礼金。”
沈如晚攥着那玉瓶,原本内心无比震动,心绪复杂之极,直到听见邵元康最后一句话,没好气地翻白眼,这人说着说着又没个正经了,叫人感动也感动不久。
“谢了。”长孙寒神色如常,把那枚破障丹放回玉瓶中,“作价一千灵石,记在账上——你还欠我两百,加把劲,早点还清。”
邵元康怪叫一声,“什么?这么珍贵的丹药,有价无市,我想都没想就白送你,你居然还要我还钱?“
长孙寒斜眼看他,意味深长,“借钱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邵元康“哈”地一声笑,“借钱时说的话你也信?借钱的时候叫你一声大哥,借到手了我是你大哥。”
长孙寒皮笑肉不笑,“我看你是欠揍。”
邵元康怪叫,“沈师味,快看蓬山首徒当众行凶了,你可得救我啊!“
沈如晚握着那玉瓶,看他们一来一回地耍宝,浑然不把这枚珍贵的破障丹当一回事,心情有些复杂。
这两人相交多年、交情极深,一千多的灵石说借就借,出借的人不当回事,借钱的人牢记在心,这才会大手笔地拿出破障丹来还——不然,以破障丹的功效和罕有程度,邵元康若有心拿出去卖,出价一千二也是有人愿意买的,无非是多等等、找个大方的买主。
长孙寒和邵元康认识了这么多年,后者拿破障丹还账;可她和邵元康没有那么深的交情,又凭什么得这一枚有价无市的灵丹?
邵元康似是看出她的踌躇,忽而说道,“沈师妹,你不用多想,我送你无非是因为我觉得你是个可结交的朋友罢了。先前你将你精心培育的灵植折价卖给我,我本来就受之有愧,占了个大便宜,如今正好补上——你若是觉得这枚破障丹太贵重,那以后培育出什么珍稀灵植了,多多关照我,或者干脆送给我,等你结丹了,我岂不就赚大了?”
开头还一本正经的,到结尾又没个正形了,沈如晚又好气又好笑,倒是真的收下了这瓶破障丹,“行,我今晚回去就服下,看看能不能一夜结丹,让你明天就大赚特赚。”
邵元康笑眯眯地点头,“那敢情好,这破障丹本来就是给你们这种天资出众的修士服用的,服下后便如一梦华胥之国,魂离躯壳,遨游大千,据说能见过去未来、三千世界异事,能不能一夜结丹不知道,但醒来后恍如隔世,也很有意思。”
沈如晚不免好笑,“这究竟是破障丹还是什么迷人心智的毒药啊?听起来怪玄乎的。”
邵元康一摊手,悠悠然,“你们就当做了个梦吧。”
这人实在是不靠谱,沈如晚和长孙寒都翻白眼。
邵元康刚回宗门,还有许多事要办,天色昏黑时,两人便从丹阁离开了,顺着山道慢慢往外走。
沈如晚拈着玉瓶琢磨着,神色古怪,“总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长孙寒笑,“那干脆今晚回去就把这丹药吃了,明早咱们一见面,要是两个人都没结丹,干脆就结伴来丹阁找邵元康这小子算账。”
沈如晚不由抬眸看他。
原本她听见这话只以为是玩笑,可望见长孙寒的神色,又有些不确定了起来,顿了顿,问他,”。。。。。。。这是玩笑吧?”
长孙寒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