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蠢笨,活生生撞虎口上,不是赵谨的水平。
江见月抬眸看他。
“陛下!”
赵谨深吸了口气,端一派两头操心的模样,“桓氏族中搜出未在官中记录的武器,又有桓氏族老三人口供,夷族是板上钉钉的事。
桓四一介女郎,掀不起风浪,您……是否考虑高抬贵手?你了解你师父,他、会念你的好!”
“让朕放了桓四?”
江见月不可置信道,“然后等着师父金屋藏娇,再等着同她暗度陈仓?等他们诞下子嗣?”
“子会生孙,孙会生子,子子孙孙无穷尽也,皆是他的血脉,他同别的女人的血脉,那朕呢,朕怎么办?”
江见月拍案而起,喘息连连,却仍是厉声呵斥,“他让你来的?”
赵谨吓了一跳,回念自己这话确实说的让人误解,匆忙跪首请罪,“陛下息怒,臣不是这个意思,即便桓四活着,苏相也不可能与她再有瓜葛。
臣只是想着,且当给苏相一个念想,也免得你们师父生份,君臣有隙!”
“念什么想?什么值得他念念不忘?”
少女又怒又急,随后面话语落,竟呜咽落泪起来,“生分,为了她要同朕生分……”
她兀自站着,浑身战栗,怒似天子雷霆,委屈却又如少女无助。
赵谨伏地悄然掀起眼皮,竟有些看不明白这女帝神色!
半晌,见她复了平静态,吐话道,“小师叔起来吧!”
闻“小师叔”
三子,赵谨松下一口气,谢恩起身,“若陛下无事,臣先告退。”
“站住!”
少女斥声。
赵谨一颗心又提起了半截。
好半晌,少女有了动作,招他至身前,附耳低语。
“小师叔不帮,朕也是要做的。”
赵谨叹气,“您还是寻臣吧!”
他就不该来作这个烂好人。
*
九月天,露似真珠月似弓。
廷尉府监牢内,少女摘下兜帽,掩口咳了几声。
她身子还未彻底恢复,纵是一路坐马车而来,然就这么入内的几步路,被夜风一吹,被催过吐的脾胃酸痛,喉间发痒,便忍不住咳了起来。
“是你?”
被铁链拴住的桓四姑娘,被咳嗽声吵到,抬起头来,认出眼前人。
少女无声瞧她模样,狼狈,肮脏,扭曲,不甘,在这地界,这些倒也正常。
她回忆着女子平素模样,对她的印象不多,实在想不出,师父喜欢她哪里。
或许,喜欢一人并不需要理由。
“是你,你陷害的我,我根本没有下毒!”
桓四挣扎着。
少女依旧无声,只细细看她。
想看一看,师父喜欢的女郎到底是何模样。
亦或者说,是怎样的女郎,竟得师父如此喜欢。
她实在好奇,方来看一眼。
然有些失望。
既无赴死的从容,也无识别局势的智慧,只剩宣泄和嘈杂。
“毒确实不是你下的,是朕来时自己饮的。”
少女这会终于开了口,蹲下身撩起她下颌,“但是你无辜吗,你们桓氏可一点也不无辜,且当怀璧其罪吧。
左右你喜欢师父,同朕抢人,也是罪。”
桓四姑娘闻话至最后,原本无尽的愤恨的面容变得震惊,却又转眼恢复了从容色。
因为她看见少女身后苏彦走了进来。
“七郎,你听到了,毒是她自己下的。”
江见月顿了顿,转身,仰头看见牢门口的苏彦。
青年丞相穿一身广袖曲裾卷云纹深衣,袍沿在无风地微摆;外头披靛青色同纹披风,然襟口的飘带系得长短不一;面上气息微喘,两鬓鬓发微乱,胸膛微微起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