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副匆匆赶来的着急模样,失了平素的端方姿态,雅正仪容。
这是自她清醒后,十余日中,第二次看见他。
江见月觉得有些委屈,这是作什?何至于如此面目!
难不成怕她磋磨他的心上人,这般巴巴赶来。
她不想仰望他,遂站起身,奈何久病体虚,浦一站起便头重脚轻,几欲跌倒,整个人晃了晃。
只撑了把长案,才站稳。
却见他晦暗不明的面容上,原本如海深邃的星眸中点起隐忍的怒火,朝自己走来。
桓四姑娘见到了希望,露出一点喜色,“七郎,我知道就算你因公废私,但你知我此事无辜,定不忍我如此!”
苏彦在江见月半丈处顿下脚步,眸光上下打量,似带着长久压抑的不满和不耐,眼中火焰燃成火海,欲要将她吞噬。
“七郎……”
桓四姑娘又喜又泣。
江见月没见过这样的苏彦,又闻桓四话语聒噪,只觉这厢输得厉害,尤觉是苏彦不可理喻。
她面色白的发虚,气息粗重,一双眼却依旧直直盯着他。
也无什可怕,她灭桓氏乃国事政务,并无错。
是他教她,凡是私不如公,家不比国,天下最大。
而反观今日的他,色令智昏,竟动情于这样的女子身上,合该他自己反省。
苏彦重新抬步,似在她无畏无惧又随之任之的眼神中,落败两分,周身怒气褪去些,走近她。
“七郎,你听到了,不是我。
是……”
桓四姑娘的话没说完,确切的说是说不下去了,只目瞪口呆看着面前场景。
清正不阿的苏相根本没看她一眼,只敛尽了一身怒意,化作无奈和臣服,俯身抱起少年女帝,方开口道,“本相什么也没听见。
桓氏以毒弑君,华堂之上,众目睽睽,皆是铁证,已经盖棺定论。”
苏彦看了眼怀中少女,转过身对着桓越道,“去岁年初时辰差乃是你的手笔,陛下渭河遇刺你也脱不了干系。
这厢更是没有冤你,当日你敬陛下的酒,陛下撒在广袖上。
本相事后拿去验了,那是一味叫三日醉的毒,饮后三日发作。
陛下没饮你的毒,不代表你就没下毒。”
“你……那你别忘了,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桓氏沦陷,你苏氏亦休想独善其身。”
桓四姑娘挣扎着。
终于明白不过一场梦,皆戏尔。
“丞相为美色蛊惑、蒙骗,幸得及时醒悟,大义灭亲,故而功过相抵。”
少女亦反应过来,靠在他怀里开口,痴痴地笑。
他的冲天怒火,原不过是恼怒她以身饲毒,伤了自己。
他如此着急赶来,也还是因为她乔装出宫不听他话之故。
小师叔不会去通风报信,分明是他时刻看护着自己得的消息。
他数日不见她,不过是同前头一般,在躲着自己。
她抬手摸上他胸膛,左肩,“所以那两箭,师父故意的?”
苏彦不语,往牢外走去。
牢房外,夜风呼啸。
江见月经风即咳,咳得两鬓生汗。
苏彦脚下一顿,腾出一只手抽下身上披风拢住她,然后将她脑袋按入自己胸膛。
“桓氏的精钢坞秘方在桓越处得了一半,剩下一半桓起死咬不吐,也无妨可以慢慢研究。”
苏彦讲着公事。
“所以,师父是用那两箭换了半张秘方,还试图要换皎皎的死心,是不是?”
江见月顺着公事,论私情。
苏彦又一次避开这个话题。
江见月执拗道,“师父为何不面对?”
她挣扎从他怀中退下身,撑着口气站在他面前。
残月勾在天际,月色昏沉,只马车前一盏昏黄灯火摇曳。
“皎皎!”
苏彦合了合眼,终于开口,“其一,你出身寒门,却站在世家盘根节的庙堂之上,让他们俯首称臣,本就是人心不稳;其二,你又是女子之身,让天下七尺儿郎跪拜,如此又使更多的人不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