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休说道,“所以我想,你应该有一个普通家庭,不完美的父母——更可能是母亲——你不满于她的做法,想要证明你能做得更好。”
“结果你并没有做得比她更好,所以你才会对自己那么……敷衍,像是某种自嘲,或者说惩罚。”
“有没有人说过,你挺吓人的?”
胡蝶苦笑两声,“你应该去演那种灵媒,绝对能发大财。”
胡蝶看不见的角落,白双影默默颔首赞同。
理解方休前,他以为自己只是不了解方休;理解方休后,他开始觉得自己不了解人类。
方休打了个哈哈:“我在医院工作嘛,人间百态精华糟粕全在那儿。”
胡蝶挑起眉毛,显然不太相信他的话。
不过,她并没有深入这个话题:“很不错的分析,但我没有和你谈判的必要。”
方休眨眨眼,满脸疑惑。
“因为我已经‘往前走’了。”
胡蝶扯扯嘴角,“正好和你说清楚,下次你再演这类戏,我不会再来——”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故事。
孟晓梦的母亲——真正的胡蝶也是一个人抚养女儿。
真实世界里,胡蝶长得和孟晓梦一点都不像。
她看上去不年轻,没有漂亮的卷发,没有散发出幽微香气的酒红色毛衣,只有土兮兮的廉价打扮。
她与孟晓梦的父亲早早离了婚,一个人拉扯女儿,母女两人住在破旧的老楼房里。
屋内残破不堪,门口搁着邻居们的垃圾,空气里永远飘着一股酸味儿。
孟晓梦不喜欢自己的家。
她的家庭不完整。
父亲从不露面,几百块的抚养费都要时断时续。
妈妈是曾经的“打工小妹”
,看起来远比其他同学的妈妈沧桑,说话还带着难听的口音。
她的家庭不富裕。
她们永远住在那间旧屋子里,母亲还喜欢捡纸壳子攒钱,把本就逼仄的小家堆得满满当当。
给孟晓梦买衣服,她从来只看材质和价格,根本不管什么设计感,把孩子打扮得像个喜剧演员。
而且妈妈很少陪她。
妈妈永远在忙,她在外头打了两份工。
平时她宁愿挤时间去翻纸壳塑料瓶,也不愿陪着女儿说说话。
哪怕孟晓梦磕了碰了,妈妈也只会瞥一眼,最多开口教训她,要她下次小心。
别说年轻潮流、同学矛盾这种细节,孟晓梦和母亲几乎没法沟通——她的母亲没什么脑子,连小学数学题都不懂。
孟晓梦成绩不好,妈妈只能对着分数乱骂一气,骂得又脏又难听。
母女俩的隔阂始于一件小事。
初中的某个母亲节,孟晓梦学着同学的潮流,二十块买了一束康乃馨。
为此,她还郑重地借了同桌十块钱。
她觉得自己包容极了。
妈妈不讲道理,她可以感化她愚钝的妈妈——妈妈会被她的心意软化,变得像同桌妈妈一样温柔。
她带着鲜艳的康乃馨回到家里,正赶上母亲和楼下老太太争抢纸壳失败。
蓬头垢面的胡蝶盛着锅里的萝卜炖肉,照例给孟晓梦剥了两个水煮蛋,嘴里还在喋喋不休地唾骂楼下。
孟晓梦把康乃馨藏到背后,蹑手蹑脚地走向胡蝶,然后猛地把它拿了出来。
“妈,母亲节快乐!”
她笑着说道。
看到那束娇艳漂亮的花,胡蝶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后是惊讶,再然后——孟晓梦没能等到母亲的感动,而是等来了惶恐与愤怒。
“这东西多少钱?哪儿来的钱!”
胡蝶指着那束花,尖着嗓子质问。
孟晓梦像是挨了一记重拳,她怔愣了好几秒,才梗起脖子:“二十,我用早餐钱买的!
你问这个什么意思?”
“你哪来的那么多早餐钱?!”
胡蝶咄咄逼人。
“我借了同桌十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