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港急了:“为什么?”
因为小孩子大都是坏的,一个越在意一个就越起劲,胖子完全没有还给他的意思,陈文港也不会跟人动粗——如果发小卢晨龙在,卢晨龙会不管不顾先把人揍了再说。他只会跟在人家后面,支支吾吾地试图跟对方讲理。
那个胖男孩一身肥肉,却灵活地躲来躲去,继而推开玻璃门,往后院跑去。
后院有个紫藤花架,已经有一个人站在那,小胖子却没看路,一头撞个正着。
霍念生正要点烟,扬扬眉,把打火机装回去:“你干什么。”
小胖子喊了声“跟你没关系”,要绕开他跑路,被揪住领子一把拎起来。
霍念生这才看清他手里的东西:“你拿的是什么?”
像个肉球似的小胖子用力挣扎,不料霍念生手臂极其有力,牢牢地拎着他不放,小胖子被勒得呼吸不畅,舌头往外吐着,忽然一挥手,就要把钢笔往远处扔。
霍念生动作敏捷,松手扔下他,另一只手往前一捞。
两个动作先后在瞬间完成,小胖子噗通摔到花盆里,傻了眼:“你敢摔我!你死了!”
霍念生根本不认识这是谁家孩子,他也不在乎,把同时掉到地上的烟弯腰捡起。
“皮痒了?”滤嘴脏了,霍念生啧了一声,把烟整根扔进烟灰缸,“站起来。”
他眼神冷淡,那孩子还在地上撒泼打滚,霍念生漠然看他一眼:“让你站起来没听见?”
他抬起一只脚,小胖子吓了一跳,以为要挨踢,好汉不吃眼前亏,连滚带爬地跑了。
那只脚踩到石桌边缘,霍念生掸了掸鞋上的花粉,抬头才发现跟在后面的还有一个。
陈文港一惊,进退不得,只好走上前,眼巴巴地看着眼前的人。
此时的霍念生正处于由少年向青年转变的过渡期,说话时嗓音低沉,身形已经开始有了成年人的身量,肩宽腰窄,对陈文港这个年龄和身高的孩子来说,是拥有绝对力量的象征。
霍念生想起来看看手里东西。
就是支平价钢笔而已。
陈文港不敢造次,霍念生垂下视线,这次更仔细打量他一阵——小号白衬衫,海军蓝背带裤,胸口和裤袋边缘绣着学校标志,小腿袜箍到膝盖,这是郑玉成他们那个小学的制服。
如果不是郑秉义把他带回来,一个司机的儿子,这辈子都没机会就读这种贵族学校。
霍念生突然想,他在这个家庭里以后不知道会过成什么样。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把钢笔塞进胸口的口袋,招了招手:“你过来。”
陈文港想走又不敢走,郑玉成不在身边,没有撑腰的小伙伴,他只好乖乖近前。
霍念生却绝口不提刚刚没收的战利品:“你在新学校还习惯吗?”
陈文港谨慎地点点头,盯着他的胸口目不转睛。
霍念生似笑非笑:“在这个新家呢?”
陈文港想了想,欲言又止。
霍念生说:“你可以偷偷说实话,我又不是郑家人,又不会跟谁去告状。”
陈文港有些赧然,但还是看着钢笔不说话。
霍念生蹲在他面前给了两个选项:“是以前的家里好,还是住在这里好?”
陈文港小声地说:“我自己家里好。”
霍念生戳破他的希望:“那回不去了,怎么办?”
陈文港瞪大眼睛,震惊地看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眼中蒙起一层濛濛的雾。
霍念生微微一顿,看看他胳膊上的黑纱,终于良心发现,把手放在他头顶压了一下:“别想了,谁都只能往前看。你后面的人生会变得很不一样,不高兴就赶紧长大吧。”
陈文港似懂非懂,一个九岁的孩子吃力地消化这番话。
霍念生说:“长大了至少能自由一点。”
紫藤花架下有个吊篮秋千,他懒散地往里一坐,吊篮随之往下一坠。陈文港胆战心惊地站在旁边——好在还没塌下来。他不知如何开口,用很小的声音说:“那个钢笔是我的。”
霍念生装没听见,拍拍旁边的位置:“你站得不累?坐吗?”
陈文港只好坐上去,感觉对方脚猛地一蹬,吊篮摇晃起来。
陈文港两只脚吊在半空,连地面都够不着,他还没看出霍念生是故意的,只顾紧紧抓着座位边缘,觉得自己随时要被甩出去。过了半晌,终于鼓起勇气再次开口:“你能还给我吗?”
吊篮终于停下。
霍念生拿出笔:“这个?这是我刚刚从别人手里拿的。”
陈文港解释:“那是他把我的东西抢走了……”
霍念生刁难:“你怎么证明是你的?上面刻你名字了?”
陈文港已经肠子都悔青了,他想不到带一支笔下来也要经历这么多波折。
他脸上写着低落两个大字,霍念生不耐烦他又要哭,还是把钢笔塞回原主人手里:“行了,拿去吧,这次让你长个记性,以后喜欢的东西自己看好,别给不认识的人随便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