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港如获至宝地点点头。
霍念生哂笑一声,起身回了客厅。
又过了个把小时,宴会结束,宾客告别,陈文港回到大厅的时候没再看到霍念生。
郑秉义重新把他叫到身边,跟一些人告别,然后郑玉成拽着陈文港回去二楼卧室。
陈文港有些心虚,郑玉成让他别理继母那边的亲戚,他还是依靠霍念生拿回了自己的东西,这无疑是一种背叛。于是这一晚被他牢牢瞒着,守口如瓶,甚至试图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学校组织练书法,过了半学期,林伯给郑玉成买了高级钢笔,陈文港也有份。
*
在郑家的日子过得且快且慢。
在陈文港记忆里,第一次见到霍念生还是四年级,下次再见到他的时候已经六年级了。
在此之前,他有过一次和郑玉成离家出走、被家里人以为两人遭遇绑架、大张旗鼓找了半天的经历,那次,郑玉成被郑秉义罚关禁闭一整夜,陈文港在外面跟着罚站了一夜。
所以这次他瞒着所有人,连郑玉成也没告诉,自己试图回家。
只要不拐带郑家少爷,消失一个下午,应该没人会注意到他。
陈文港见到霍念生是在他一个人前往江潮街的路上,郑宅所在的别墅区远离闹市,出入以车代步,他要坐公共交通,得先靠两条腿走到山脚下,才有个距离最近的公交站牌。
站在牌子底下苦等的时候,霍念生已经把车开过去,又慢慢退回来:“你不是郑家那个吗?”他摘下墨镜,胳膊搭在车窗上,“你在这干什么?”
陈文港背着书包,露出和两年前一模一样的谨慎表情,唯一的区别只是长高了一点。
霍念生觉得这个孩子很有意思:“不记得我了。”
陈文港斟酌回答:“我记得,你是郑宝秋的表哥。”
霍念生不以为意地笑笑,重复问了一遍:“你自己在这个地方干什么?”
陈文港犹豫地回头看了眼公交站牌,再向路的尽头望去,安静一片,没有任何尘土飞扬。
霍念生已经懂了,他轻笑出声:“你在这种地方等公交车?”
这话陈文港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察觉到对方语气里嘲笑的意味,不知所措。
霍念生却只说:“行了,上车吧。”
陈文港摇头:“我有公交卡,不用麻烦你了。”
霍念生挑眉:“你在这里再等两个小时,都指不定能来一趟。”
这个路段公交车次稀少,虽然没他说的那么夸张,正常也要一个小时才来一趟。陈文港的确已经等了很久,他甚至开始怀疑今天会不会取消了公交车,于是慢慢吞吞走过去。
伸手刚摸到车门,霍念生又指使:“坐到后座去。”
陈文港听话地拉开后排车门。
车厢里是高级皮革和香薰混合的味道,他把书包摘下来,放在一边,并着两条腿,坐得规规矩矩,并小心翼翼观察驾驶座,隐约从记忆里调出上次见面时的印象。
霍念生是真正意义上的成年人了,他出行,可以自己想怎么开车就怎么开车。而陈文港现在连坐副驾驶的资格都还没获得——他还没满十二周岁,再过一年才能安全地坐在前排。
霍念生显然也在想这一点,不怀好意地问:“要不要去给你买个儿童座椅?”
陈文港有点不满,用力瞪他后脑勺:“我才不用儿童座椅。”
霍念生终于笑得开怀了一点:“你到底要去哪?”
在陈文港的指引下,锃亮的汽车一路穿进老城区。
霍念生找了个位置停车,陈文港推开车门跟他道谢、告别,然后熟门熟路往巷子里钻。
不料霍念生撂着车钥匙,也下了车,一路跟在他身后。
远远看到斑驳的砖墙和屋檐,是一栋很老的房子,里面住了人家,有哗啦的水声和搓衣服的动静。倏忽院门打开,一个穿睡衣女人弓着身子,把一盆带着泡沫的水泼到路面上。
门重新关了。
陈文港背着书包,躲在拐角后面探着头看。
霍念生低头看他的发顶:“你家?”
陈文港吓了一跳,仰脸才发现他在:“嗯。”
他心情低落,霍念生却还追问:“租了?还是卖了?”
陈文港不吭声。
霍念生自顾自地猜:“租出去了吧,里面住的是谁?”
“不知道。”
“那谁放的租?”
“我大伯跟我说过了。”陈文港表情掩不住失落。
霍念生没有笑意地扯了扯嘴角,却也一时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