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对方的口音,扶苏又问道:“哪里人?”
“臣原是魏国人,如今在工室当值。”
扶苏道:“多给他两袋麦子。”
田安从一旁多拿了两根竹简,让人将麦子装车之后,交给了公子刚夸赞过的工匠。
所谓建设社稷,书同文与车同轨是最必要的底层建筑。
建设家园嘛,扶苏觉得建设大西北也是建设,文明建设更是建设,人文建设更是不能缺少。
在这里建一座桥,能够造福西渭河两岸的人们,也能够关中的兵马从桥上而过,兵锋直指匈奴人与西域。
为此,扶苏从一开始就不打算造一座装点十分华丽的大桥。
再华丽的装饰都挡不住岁月的洗礼,如今这座桥只要稳固,古朴,简单,实用就足矣。
关中到了十月,华西的秋雨总能在这个时节准时到来。
淅淅沥沥的雨水打在咸阳桥的桥面上。
这是公子扶苏第一次迈步走上新修的桥上。
虽然工匠们在这座新桥上已来来回回走了很多次了。
在众人目光中,公子扶苏能够走上这座桥,对他们的意义是十分重要的,哪怕他们走几千遍,也比不过公子扶苏走一回。
扶苏的脚踩在结实的桥面上,而后大步往前走着。
在公子扶苏的身后,有一大群工匠,以及几个官吏与几个官兵跟着。
众人随着公子的脚步从桥的这一头,走向另一头。
走动间,公子的脚步会忽然停下,看看桥面上的雕刻,或者看看桥下的河水。
绵密的秋雨落在身上,倒不觉得太凉,公子的脚步依旧,后方的人们也脚步依旧。
直到走到西渭河的对岸,扶苏又回过头,领着众人走了回去了。
张苍领着一队骑兵而来,“公子,臣向王将军借来了骑兵,只有这十余骑。”
桥边的道路还有些泥泞,扶苏走到屋檐下又道:“让骑兵来回跑一跑。”
张苍闻言颔首,与身边的骑兵吩咐了几句话。
战马的嘶鸣声响起,一队骑兵驾着战马跑上了桥,而后来回跑了几遍,便一路朝着西去,越跑越远,不打算回来的样子。
扶苏疑惑道:“他们可有要事?”
张苍回道:“丞相得知咸阳桥已成,本意就是让他们去西面调动战马。”
“丞相他……还真是顺便呀。”扶苏感慨了一声。
“公子,丞相还说了一件事。”
“还有什么事?”
张苍作揖道:“丞相说既然咸阳桥已成,大军过桥可直冲西戎,在西戎有一块地,那是一片被两侧高山包围的河谷,听闻那是一片极佳的养马地。”
扶苏当然知道那是哪里,那个地方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河西走廊。
关中的另一头,洛水边上的商颜山下,这里正在举办一件喜事,章邯将军在今天就要成婚。
山下有一处宅邸,那是章邯在这半年间靠着他自己的双手建起来的宅邸。
今天正是大喜,章邯难得穿着整齐,拿出了压箱底的好衣服,来迎娶他的妻子。
这场婚事没什么宾客,章邯也是孑然一身,只有村中人热闹一番。
李由牵着一匹战马而来,他已穿上了秦军的甲胄,走到近前道:“章邯将军,由来告别。”
“为何?”章邯上前疑惑道。
李由拍了拍身侧的战马,站在细雨中,道:“可能真的要征讨百越了,我得到军令,要奔赴蜀中调集兵马。”
这一年间,李由真的变了,他少了些嬉笑,多了些成熟。
大概,吃苦真的能让一个人变得成熟,
李由翻身上马,坐在马背上,又道:“章邯将军,军令不敢延误,我这就赶去蜀中,待再来关中,与你共饮!”
章邯又道:“你就一个人去吗?”
李由道:“调集兵马有军令在身,一人足矣,走了!”
言罢,他一挥马鞭,战马嘶鸣,跑入了雨幕中。
章邯也是军中将领,他双手握拳,似被李由的热血感染,望着已在雨中朦胧不见的身影,暗道:“待你再来关中,商颜山必换了新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