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喜欢把自己的伤口呈现给别人看。
大概,她心里也清楚,就算她把伤口呈给村民看,也没有人会帮她,他们看到后充其量只会或同情或可怜地啧啧两句。
可这苍白的同情和可怜,既没用也不能改善她的现状。
没人会向她伸出援手,她只能自己帮自己。
所以她磨刀。
有时候,他们会一起相约去湖边。
钟若兰在湖边洗衣服,陈洋则在湖里摸鱼。
有一次,陈洋心血来潮,说要烤鱼给钟若兰吃,钟若兰欣然答应,然后两人就开始搭柴火堆烤鱼。
纵使钟若兰再装老成,也改变不了她仅是个八岁的女孩事实。
小孩一玩起来就容易忘记时辰,尤其是玩得太开心的时候。
这一玩导致钟若兰比往常晚回家两三个小时。
钟若兰抱着装满衣服的木盆回家,一到家就看见坐在桌旁的赵龙海,他看见晚回来的钟若兰,满脸怒意。
大概已经提前到预料女儿的下场,旁边的章菊花见状,一把夺过她手里衣服。
她骂骂咧咧道:“洗个衣服洗一上午,饭也不知道做,干什么去了。”
章菊花骂人的间隙,赵龙海猛地起身,几步冲到钟若兰面前,把她都给吓了一跳。
走到钟若兰身边的赵龙海一声不吭,一把拽住她的衣领,就直接往房里拖。
接下来等来她的自然是一顿毒打。
章菊花听着屋里传来的惨叫声,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照旧晾衣服,嘴里还嘀嘀咕咕地埋怨。
她刚刚去抢女儿手里的衣服盆,完全是因为怕赵龙海打钟若兰的时候,把刚洗好的衣服弄地上,这样她就要再洗一遍了。
翌日,陈洋再见到钟若兰,发现她身上和脸上突然多了很多新伤,就连额头也肿起一个大包。
陈洋愤怒地握起拳头:“是不是赵龙海打的?”
钟若兰没说话。
陈洋:“他为什么又打你?”
钟若兰:“他打我不需要理由。”
陈洋:“这个畜生,自己断子绝孙生不出孩子,就去打别人。”
“我去找他算账去?”说罢陈洋捡起一块砖头就准备走。
钟若兰没有出声阻拦他,而是语气格外平静道:“你打得过赵龙海吗?”
听到这话的陈洋停下脚步。
他,好像确实打不过赵龙海。
他十三岁,而赵龙海是正值壮年的二十八岁。
无论从力量还是体型,他都是毫无疑问的输。
“既然打不过就别去了,除了平白挨一顿打你还能得到什么呢,”她语气平淡道,“你无父无母,惹上他,说不定以后他会盯着你打。”
“那你挨的打就这么算了?”陈洋拿着砖头走回来道。
钟若兰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说:“你知道我的刀早就磨好了吧。”
陈洋点头。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没去杀他们吗?”她问。
陈洋摇头。
“因为我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她回答。
“机会只有一次,要是没有绝对的把握我是不会轻易浪费这宝贵的机会的。”
“你知道我失败的后果吗?”她又问。
这回陈洋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因为他好像大概猜测出来了。
“我会被赵龙海活活打死,然后丢到后山上随便埋了。”
“对外他们会说我贪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村民们当然也不会太在意,因为对于一个女娃的生死大家都很无所谓。”
说到这,她又顿了顿,并问道:“你知道村里很多人生下女娃后就闷死然后随便丢在后山埋掉吗?”
“因为他们养活不起那么多孩子,但又想多生儿子,而女娃是迟早要嫁人的赔钱货,他们不想养。”
陈洋点点头:“我以前听我妈说过。”
这事也是钟若兰去山上的时候偶然听到,两个村民去山上挖笋,在角落看见腐烂了一半的死婴,死婴的旁边是个不算深的坑。
“我的天啊,我说这边怎么这么臭呢,原来是有个死小孩。”
“这是被狗刨出来的吧。”另一人道。
“十有八九是,”开头说话的人回答,“也不知道是咱村谁家的,埋也不知道埋深一点,就随便糊弄一下,挖个浅坑一埋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