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明蕴之已经嫁作人妇,他还是习惯称呼明蕴之为“明姑娘”。
裴彧抬起头轻晃摇椅:“以牙还牙如何?”
“您要让明姑娘和陆怀川反目啊?”石青愣了愣:“怕是不易。”
听闻明姑娘和陆怀川相敬如宾,在上京传为佳话呢。
裴彧垂眸笑了笑。听荷院。
屋中摆了两个冰盆,却仍暑气难消。
明蕴之脱去了外头罩着的褙子,只穿着松花绿宝葫芦纹纱衣,底下鱼肚白细绸褶裙,清爽又不失贵重。她捧着斗采莲花瓷盏抿了一口紫苏饮点点头:“有劳花嬷嬷去和婆母说,我会依着她吩咐去庄子上的。”
“大夫人也是想着慢慢将手中事务交给少夫人处置,才会有此安排。”花嬷嬷笑着解释。
“替我多谢婆母器重。”
明蕴之含笑看着翡翠送花嬷嬷出门去了。
“少夫人。”珊瑚早气不过了:“这数伏的天能热死人,大夫人派您到庄子上去查点收成安的是什么心?”
“还能安什么心?”明蕴之放下茶盏:“不过是在二叔母那里吃了瘪,拿我撒气罢了。”
翡翠也进来了,闻言面上生了愁绪:“撒气也不能这种天让您去庄子上,哪年外头没有中暑气丢了性命的人?这样安排岂不是想要您的命?”
明蕴之沉吟了片刻问:“福伯几人都还好吧?”
爹为官多年,积攒了几个靠心之人,平日也有所准备。家中出事之后,爹娘流放,那些人自然也都交给了她。只不过眼下风头未过,不适宜他们出来活动罢了。
“老爷早有安排,他们几人如今都住在福伯名下的宅子里。”翡翠回道:“老爷的事情还没查出线索。少夫人是想让福伯他们去帮忙查点收成吗?”
明蕴之摇摇头,思索片刻道:“让他们查父亲的事情时,暗中帮我打听一下大夫人年轻时的事,记得叫他们小心些,遇事先保全好自己。”
陆大夫人的往事她曾听过一耳朵,并未上心。但现在陆大夫人这样磋磨她,想将她逼走,她就不得不防了。
看在陆怀川的面上,她并不想和陆大夫人计较。但陆大夫人做得太过了,她也并不想过度忍耐。总要拿些把柄在手上才好安心。
“是。”
翡翠点头应下。眼见少夫人心思沉静下来,恢复了往日的从容,她心下稍安。
“蕴之,快随我
走。”
主仆三人正说话间,陆怀川步履匆匆地进了屋子。他眉宇间皆是焦灼,身上月白色的襕衫前心汗透了。他上前便拉起明蕴之。
明蕴之伸手由着翡翠给她罩上褙子,随着他往外走:“夫君,出什么事了?”
陆怀川鲜少会这样焦急,能让他露出这样的神情,事情一定很急迫。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她不敢胡思乱想。
陆怀川顿住步伐看她,一脸不忍:“你心中要有准备。”
“什么?”明蕴之额头上沁出汗珠。
“宁安方才禀报说,看到了三妹四妹……”陆怀川面露沉痛之色:“已经被裴彧毒杀了。”
此言犹如晴天霹雳,明蕴之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这话是真是假?裴彧他有那么狠的心?
想想昨日他的神态,又觉得他能做出这种事。可一切都是她一个人的错,他为什么要牵连三妹四妹?
“你先别急。裴彧不是那样心狠手辣的人,或许是宁安看错了。”陆怀川扶着她:“我先带你去良都侯府看一下。”
宁安已然仔细探过,不会出错的。两个妹妹丢了性命,明蕴之必然会记恨上裴彧,此番他尽可安心了。
石青挠挠头道:“这样的话陆怀川岂不是还会卷土重来?”
裴彧不知想起了什么,怔了片刻后轻笑一声:“来便是了。”
“就是,咱们还怕他不成?”石青很是赞同,又询问:“那两个姑娘还继续留在隔壁?”
裴彧合上书册,修长的手指捏着一个白玉细口瓶递过去:“毒杀。”
“毒杀?”石青睁大眼睛看他:“那您还让我放消息出去,明姑娘明日寻来……”
明姑娘明日寻来这里只能看见两个妹妹的尸体,太残忍了吧。还有,既然要杀了,方才干嘛护?难道就为了给陆怀川一个下马威?
这又救又杀的,他已然彻底懵了。
裴彧掀起薄薄的眼皮扫了他一眼。明蕴之看着裴彧高大的背影,青色襕衫随着他的动作暗纹隐现,无端显出几分清贵来。她一路随着他,见他未曾如同昨日那样可怖,这才稍稍安了心。随即便又开始忧心两个妹妹的安危。
陆怀川的人不会胡乱传话的,若是没有的事也不会空穴来风。看裴彧如今的作为,她也怀疑裴彧真能做到杀她妹妹来报复她这样的事。
她心事重重地随着裴彧穿过狭小的巷子,拐了两个弯之后到了一座院落前。
这院子院墙高耸,门口树木栽种有序,门上铜锁锃光瓦亮,一往便知有人常常打理。
裴彧开了门。
明蕴之跟着他进了院子。此时才能看出,这是一座二进的府邸,院子里有一棵大枣树,这个季节枝头挂了不少青枣子。其余花草并不多,但看着很洁净。
耳中听到动静,她回头看到裴彧将大门落了门闩,心中不由一跳:“我妹妹她们就在这里住?”
“这么怕我?”裴彧抬手去勾她下巴,眼神在她脸上阴鸷地滚了滚:“方才对着陆怀川可不是这样的。”
明蕴之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他的手:“我妹妹她们呢?”
裴彧简直不可理喻。陆怀川是她夫君,这有什么好比的?